礼堂穹顶垂落的金色阳光，如同流淌的液态琥珀，将彩绘玻璃上的天使羽翼染成暖金。栀子花的香气混着空调冷气在空气中流转，前排女生发梢的茉莉发绳随着轻笑轻轻颤动，后排男生偷偷把毕业纪念册垫在膝盖下涂鸦。沈星河站在队伍第三排，望着前方江野挺拔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少年后颈新生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那绒毛像是春日里初生的蒲公英，脆弱又柔软，与江野平日里张扬的模样形成奇妙反差。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那道柔和的线条向下游走，看见江野衬衫领口处露出的银色项链，那是去年圣诞节自己送给他的宇航员吊坠，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吊坠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XH&JY”，被岁月摩挲得微微发亮，藏着只有他们知晓的秘密。而在江野衬衫内侧的口袋里，还妥帖地放着沈星河初二时送他的书签，那是用银杏叶压制而成，边缘已经泛黄，却依然被少年视若珍宝。
白衬衫笔挺的江野正用钢笔尾端轻点掌心，这个从高一就养成的习惯从未改变。那时他总穿着松垮的校服，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上课时把课本立成屏障，在阴影里转着钢笔打瞌睡。此刻他笔直地站在晨光中，校徽别在左胸第二颗纽扣上方，熨烫出的衬衫折线像锋利的刀刃，却仍藏不住指尖无意识的小动作——钢笔在指缝间灵活翻转，金属笔帽折射的光斑晃过沈星河的眼睛。那支钢笔是沈星河初二生日时收到的礼物，笔身刻着小小的“XH”，此刻却在江野手中舞出熟悉的轨迹，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时光珍藏的秘密。笔帽内侧还贴着褪色的便利贴，写着“解题小帮手”，那是江野某次恶作剧贴上的，如今边角翘起，却始终舍不得揭下。钢笔的笔夹上，还挂着一个迷你摩托车挂件，那是江野偷偷加上去的，象征着他们无数次深夜飙车的疯狂时光。
记忆突然翻涌回三年前的初秋。新生报到那天，江野就是这样转着钢笔走进教室，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黑板上的欢迎标语，最后落在窗边的空位。当他扯松领带坐下时，钢笔尖在木质课桌划出刺耳声响，惊飞了停在窗台的麻雀。而沈星河攥着学生会值日表的手指骤然收紧，在登记表上洇出团墨渍。那时的江野像匹难以驯服的孤狼，桀骜不驯的气质与沈星河工整严谨的作风格格不入，却在不经意间，在对方心底种下了好奇的种子。那天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江野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侧脸被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沈星河鬼使神差地在值日报告末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狼。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落叶飘进教室，轻轻落在江野的课本上，仿佛是命运悄然埋下的伏笔。而在课本的扉页，江野后来偷偷写下了“致我的小冤家”，字迹被反复描粗，充满了少年独有的别扭与温柔。
"下面有请高三（2）班江野同学上台！"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礼堂里顿时响起潮水般的起哄声。几个男生吹着口哨跺脚，女生们交头接耳地笑着，前排家长举起手机录像。江野迈步走向主席台时，沈星河看见他校服裤脚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那双总爱踩着鞋跟走路的黑色板鞋，此刻却规规矩矩地系着白色鞋带。这一细节的变化，仿佛在诉说着少年三年来的成长与蜕变。他想起高二那年江野因打架被记过，在德育处门口倔强地踢着石子，板鞋鞋头沾满泥污，而现在这双干净的鞋子，或许正是他向过去告别的无声宣言。那天江野倔强的眼神和倔强的背影，与此刻从容自信的步伐重叠，让沈星河的眼眶微微发热。在江野的裤袋里，还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沈星河为他整理的考试注意事项，每一条后面都画着小小的加油表情，那是昨夜熬夜写就，充满了担忧与期许。
接过毕业证书的瞬间，江野突然转身。他穿过层层叠叠的光斑，径直走向沈星河。在众人惊愕的抽气声中，少年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他，下巴重重磕在沈星河肩膀："谢了，我的专属家教。"这个拥抱带着熟悉的力度，沈星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蓝风铃洗衣液香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和无数个晚自习后，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江野的手臂肌肉紧绷，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感激与不舍都化作这个拥抱，沈星河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后背微微的颤抖。他的校服口袋里还装着沈星河送的薄荷糖，糖纸已经被攥得发皱，那是每次熬夜复习时，沈星河流着冷汗塞给他的提神小物。而在江野的另一个口袋里，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他准备了许久的礼物，却一直没勇气送出。
沈星河僵了一瞬，随即伸手回抱。掌心触到江野后背凸起的脊椎骨，那是高三冲刺阶段熬夜刷题留下的痕迹。他想起那些深夜，江野总把习题册推到他面前，钢笔尖指着函数图像问"为什么要这样解"，发梢垂落的阴影里，眼睛却亮得惊人。有时为了一道难题，他们会争论到教学楼保安来赶人；有时江野解出答案的那一刻，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任何星辰都耀眼。这些回忆，如同珍贵的宝石，镶嵌在沈星河青春的记忆里。记得有次月考失利，江野把自己锁在天台上，是沈星河带着两罐啤酒和错题本找到他，月光下，江野红着眼眶说"我不想认输"，那一刻，沈星河才明白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少年，内心藏着怎样炽热的火焰。天台的风呼啸而过，江野颤抖的声音混着啤酒罐碰撞的声响，成了沈星河心底最深刻的记忆。在那天晚上，江野还曾指着星空，说想要和沈星河一起去探索宇宙的奥秘，那些话语在夜风中飘荡，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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