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直接绕过她，继续朝卫郡走去。
“站住！”陆芸气得跺脚，“通神境强者不是你能对付的，何必去以卵击石呢！”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上百万人，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风凌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陆芸来到风凌面前再次将他拦住，气得直想发笑，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卫郡的方向：“上百万人？风凌，你是不是在锁魔塔里待傻了？”
“这世道，每日死于战乱饥荒瘟疫的凡人何止百万？”
“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世家，哪一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天道要人世自我毁灭，你算什么东西？你能救得了几个？又能救得了几次？”
她的话，如同一把把尖刀，剖开了这个世界最血淋淋的现实。
风凌驻足。
他没有反驳陆芸的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风凌沉默了片刻，周围的风似乎都停滞了。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陆芸，望向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天空。
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天地不仁，我仁。”
“苍生无救，我救。”
短短十来个字，没有丝毫豪言壮语的激昂，却仿佛蕴含着一种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
那是他的道。
是一个人在看尽了世间所有的黑暗与不公之后，依旧选择逆流而上，以己身微光，去照亮整个深渊的决然。
那目光恍然，好似看破了时间空间，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在红旗下长大，受过教育受过熏陶，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他并不杰出，也并不伟大。
可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深刻感受过见识过什么叫岁大饥人相食后，他再也做不到冷血。
他不想当所谓的救世主，他奉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只想救眼前能救的所有人。
只要对方修魔，他有烬世金莲和龙骨长枪，即便是通神也未必不可一战。
话音落下，陆芸彻底呆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见过无数强者，魔道仙宗没有她不认识的强者，但她从未见过像风凌这样的人。
像这样一个……固执的……呆子。
风凌不再多言，绕过怔在原地的陆芸，继续向前走去。
“你……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呆子！”陆芸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狠狠一跺脚，丰腴的胸口一阵起伏，“好！你去送死！你最好死在里面！别指望本姑娘会救你！”
她话虽说得狠，却没有转身离去，反而悄悄隐匿了身形，远远地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呆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若是他真的快死了，后悔了求自己的话，或许可以考虑带他逃走。
……
踏入卫郡地界，那股压抑的感觉愈发强烈。
天色比之外界要阴沉数分，官道两旁，田地荒芜，一片萧索。
偶尔能看见几个行人，也都是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眼神麻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们咳嗽喘息着，佝偻着身子，像是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天空之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缓缓收拢，要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都碾为齑粉。
这里，已是一座活人的地狱。
风凌牵着马，沉默地行走在官道上，每一步，都让他心中的杀意更重一分。
与此同时。
卫郡郡城，镇国公府。
一座阴森的高塔之内，卫骁高坐于主位，闭目养神。
一道飘逸身影从塔外飘然而入，来到卫骁面前，微微拱手。
“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卫骁没有睁眼，直接张口问道。
“国公，已在边界发现风凌踪迹。”门客燕身轻淡然回道。
卫骁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眸子里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很好，还请先生传令下去，启动第一道防线，让玄甲死士……”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名门客却迟疑了一下，打断了他。
“国公……不必了。”
卫骁眉头一拧，询问：“怎么了？”
燕身轻拱手说道：“那风凌，并未在边界停留，也未曾试图绕路，他正沿着官道，径直朝着郡城来了。”
“什么？”
饶是卫骁，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愣。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风凌或许会察觉到危险而退缩，或许会试图从其他方向潜入，甚至可能会去联络其他宗门势力。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风凌会选择最愚蠢，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正面闯阵！
短暂的惊讶过后，卫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嘲讽，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黄口小儿！”
“本以为是条过江龙，却不曾想，竟是个急着投胎的蠢货！”
“既然他自己想要领死，那本国公，便成全他！”
卫骁从座位上站起，一股疯狂的杀意自他体内席卷而出，让整座高塔都为之震动。
“来人！”
“在！”
“去，在南城门城楼之上，给本国公设座！要最好的梨花木太师椅，备上最好的陈年女儿红！”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光芒。
“本国公要亲眼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是如何一步步走进我为他准备的坟墓里，是如何在我的噬血大阵下，化为一滩肉泥！”
“本国公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郡城南门，城楼高耸。
与城内压抑死寂的气氛不同，此刻的城楼之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一架由名贵梨花木打造的太师椅，被稳稳地摆放在城楼正中，仿佛一座王座。
镇国公卫骁，身披一袭绣着麒麟的锦袍，大马金刀地高坐其上，身旁的小几上，温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他身后，数名气息深沉如渊的卫家供奉垂手而立，左右是几个世家宗门的神相境长老压阵，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的玄甲死士，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冰冷的杀气汇聚成云，散发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
卫骁在等。
等那个不知死活，胆敢挑衅他威严，杀害他爱孙的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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