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移动的方式绝非鸟类，带着一种机械的、精准的冷酷。是庇护所的侦察无人机？还是……监视者核心逸散出的碎片，已经开始了新的活动？
一股寒意瞬间冲散了我的昏沉。危险并未远离，它如影随形，并且可能更快地找到了新的载体。
那个幸存者头领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不再试图检查我的银箱，而是快速地对同伴下达指令。两个人上前，动作算不上温柔，但效率极高地将我架了起来。另一人捡起我掉落的能量手枪，警惕地看了看，插在自己腰后。
他们没有杀我，也没有立刻抢夺我的东西。这或许已经是焦土上所能期望的最大善意。
我被他们半拖半架着，快速离开了这片开阔的盐壳地，转向一道不起眼的、被风蚀出的沟壑。沟壑底部，巧妙地隐藏着一个入口，被白色的盐碱结晶和枯死的变异植物覆盖，若非带领，根本无法发现。
进入洞口，是一条向下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隧道。空气顿时湿润了些，那股呛人的盐碱味也淡了。隧道壁上有发光的苔藓提供照明，光线幽暗，但足以视物。我们沉默地前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隧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经过改造，顶部有缝隙透下天光，中央甚至有一小片精心栽培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蘑菇田。四周的岩壁上开凿出一个个洞穴作为居所，用兽皮和织物遮挡。一些穿着类似的人在这里活动，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用同样警惕、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被带进来的我。
这里就是那个村落。一个隐藏在地下的、挣扎求生的微小绿洲。
我被带到一个较大的洞穴里，放在一张铺着干草的床上。一个年长的、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妇人走过来，检查了我的腿伤和脱水情况，然后用一种气味刺鼻的绿色药膏涂抹我的伤口，又给我灌了几口略带咸味、但能滋润喉咙的水。
我贪婪地吞咽着，感觉生命一点点回到身体。头领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等我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他指了指我依旧紧紧抱着的银箱，又指了指洞穴中央燃烧着的一小堆篝火。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戒备，而是混合着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我犹豫了一下。他们救了我，至少暂时没有恶意。而且，那个信号……守夜人用生命发射的数据包，目的地就是这里。他们接收到了吗？
我缓缓打开了银箱。里面，那本皮革书和布满裂纹的金属圆盘安静地躺着。那枚“种子”晶体已经彻底黯淡，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头领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本书和圆盘。他走上前，没有立刻去拿，而是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某种白色骨头精心雕刻的哨子。形状，与老K给我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着我，将骨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同样没有声音发出。
但我手腕上那个早已耗尽能量、本该彻底报废的翻译器屏幕，竟然猛地闪烁了一下，挣扎着显示出一行残缺不全的字：
“……协议……确认……守夜……”
然后屏幕彻底熄灭，再也无法亮起。
头领放下了骨哨，眼中闪烁着激动与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看向我，又看向我银箱中的遗物，最后，他对着我，用那种古老的语言，缓慢而清晰地说了一个词。
我听不懂。但那语调，那神情，充满了敬意与一种找到同类的释然。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洞外那片危机四伏的焦土，然后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环抱的动作，仿佛在守护着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我明白了。
火种，确实传达到了。
而我，这个意外的信使，这个背负着毁灭与希望的掘骨者，或许终于找到了在这片废土上，除了挖掘死亡之外的全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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