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青钢剑在雾中划出浅痕，剑气斩过的地方，雾气像被切开的绸缎般分开，露出底下熟悉的石阶。石阶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有的沾着青石镇的黑泥，有的带着寒潭的苔藓，最顶端的那级台阶上，竟躺着朵风干的凤仙花，与二师姐发间的那朵一模一样。
（是青石镇的人来过？还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雾气中突然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林澈的剑气立刻护住三师弟，目光穿透浓雾时，心脏骤然缩紧 —— 练武场的方向，无数黑影正在厮杀，他们的招式带着明显的师门印记，却又掺杂着骨食兽的嘶吼，其中个黑影的招式格外熟悉，竟是师父最擅长的 “流云十三式”。
“师父！” 大师兄的声音带着颤抖，长剑率先冲了出去。
林澈紧随其后，青钢剑的龙纹在雾中爆发出金光。靠近战场的刹那，他突然认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面摊老汉举着擀面杖，正与个穿师门服饰的黑影对峙；抱孩子的妇人用发簪刺向敌人的咽喉，发间的凤仙花在厮杀中掉落，被男孩死死攥在手里；甚至连城隍庙那个歪脖子泥像的头颅，都被人当作武器，砸向黑影的膝盖。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澈的剑气突然顿住。面摊老汉的擀面杖上沾着熟悉的油渍，与青石镇灶台的味道如出一辙；男孩虎头鞋的鞋尖磨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缝补的粗布，正是林澈昨夜帮他缝的；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影子在雾气中与本体同步，没有丝毫延迟 —— 这是真实的，不是幻象。
“小澈！快帮我们！” 面摊老汉的擀面杖被黑影的长剑劈中，木屑飞溅的瞬间，他突然喊道，“你师父被黑袍人困在藏经阁了！他说只有带着青石镇记忆的人才能救他！”
林澈的掌心突然传来剧痛，桃花纹的光芒与男孩攥着的凤仙花产生共鸣。他想起离开青石镇时，妇人塞给他的字条：“若遇危难，持此花可唤我等记忆相助。” 当时只当是寻常安慰，此刻才明白，那些被拯救的记忆早已连成纽带，能跨越山河传递力量。
“二师姐保护伤员！” 林澈的剑气在战场中央炸开，金色的光网将黑影尽数罩住，“大师兄跟我去藏经阁！”
穿过练武场的过程中，林澈刻意让青钢剑的光芒照亮每个角落。他看到货郎用拨浪鼓敲碎了黑影的头颅，鼓面上还沾着城隍庙的香灰；看到卖花姑娘将凤仙花粉撒向敌人的眼睛，粉末在雾中化作金色的蝴蝶；看到那个左眼角有痣的男孩，正用捡到的断剑，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剑气轨迹。
（他们都在守护着记忆。）
这个认知让他力量倍增。当藏经阁的飞檐出现在雾中时，林澈突然闻到熟悉的桃花酒香，与记忆中师父书房的味道一模一样。阁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黑袍人的狂笑，夹杂着师父虚弱的咳嗽：“你以为召集些凡夫俗子就能赢？他们的记忆不过是镜花水月！”
“是不是镜花水月，你试试就知道！” 林澈的剑气劈开最后一层浓雾，藏经阁内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 师父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的道袍缠满了黑色的锁链，链环上嵌着无数记忆碎片：有他第一次学剑时的笨拙身影，有苏晚晴送药时的笑脸，甚至有青石镇老槐树的年轮纹路。
黑袍人站在书架前，手里把玩着半块玉佩，正是苏晚晴的那半块。他的脚下散落着无数竹简，上面记载的武功秘籍正被黑色的根须吞噬，化作新的忆骨花种子：“林澈，你看这些记忆多脆弱，只要我轻轻一捏……”
他的指尖刚触到玉佩，男孩突然从林澈身后冲出，将攥在手里的凤仙花狠狠砸向黑袍人：“不准你欺负穿黄裙子的姐姐！”
凤仙花在接触黑袍人的刹那爆发出金光，无数记忆碎片从他体内被强行拽出：有青石镇面摊的蒸汽，有城隍庙的烛光，有老槐树的新芽，最终汇成苏晚晴的虚影，她的步摇银线缠住黑袍人的手腕，万字结突然收紧，勒出三道血痕。
“啊 ——” 黑袍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玉佩脱手的瞬间，林澈的剑气已经刺穿他的肩胛，“不可能！这些凡俗的记忆怎么可能伤到我？”
“因为它们真实。” 林澈的剑尖抵着他的咽喉，桃花纹的光芒顺着剑刃流淌，“你永远不懂，面摊老汉记得每个客人的口味，妇人记得孩子的每声咳嗽，男孩记得姐姐帮他捉的毛毛虫 —— 这些琐碎的记忆，比你的妖术坚固百倍。”
黑袍人的身体在金光中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眼那些飞舞的记忆碎片，脸上竟露出丝释然：“原来…… 我也忘了很多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苏晚晴的虚影中，那半块玉佩在空中与林澈怀中的另一半重合，发出温暖的青光。
房梁上的锁链在青光中寸寸断裂，师父坠落的瞬间被大师兄稳稳接住。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紧紧抓着林澈的手腕：“好孩子…… 你守住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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