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章古墓密码
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泥土深处特有的腥气，紧紧包裹着陈默。探照灯惨白的光束刺破古墓前室的幽暗，像一把巨大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开这片沉睡了两千年的死寂。光束扫过之处，粗糙的石壁、散落的腐朽木器残骸，以及地面上狼藉的坑洼，都纤毫毕现。空气里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颗粒，在强光中狂乱飞舞，如同被惊扰的幽灵。
陈默站在灯光边缘的朦胧地带，身影被拉得很长，几乎融入身后更浓重的黑暗里。他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摊开的左手掌心。那里，一枚青铜印章安静地躺着。
印钮是一只盘踞的兽，造型古拙雄浑，线条遒劲有力，带着一种穿越漫长时光的厚重威严。印面是阴刻的四个篆字——“苍梧校尉”。
就在刚才，当他从负责现场物证提取的年轻技术员手中接过这枚印章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从冰冷的青铜表面窜出，狠狠刺入他的指尖！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只留下指腹上一点若有若无的麻痒，和心头陡然压下的一块巨石。
苍梧校尉。
这四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作为历史学硕士所积淀的知识海洋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西汉，边郡，军镇……纷繁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飞速碰撞、组合、筛选。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带着铁与血的气息，缓缓浮出水面。
“苍梧……”他低语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显得格外清晰，“是南越故地，扼守岭峤咽喉的重镇。校尉之职，非军功卓着、深得中枢信任者不可任。”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前方的光晕，落在那块倚靠在墓室主壁上的巨大青石板。石板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阴刻的篆书。
墓志铭！
几乎同时，他身旁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陈局，这墓主的身份……有眉目了？” 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周力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侧。周力身材高大，肩背宽阔，站在那里像一堵沉稳的山墙。他脸上带着长期熬夜形成的疲惫暗影，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此刻正紧紧盯着陈默掌心的印章，仿佛要从中榨取出破案的关键线索。他身上的深蓝色警用作训服沾满了新鲜的泥点，裤脚更是被泥浆染成了深褐色。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手中的苍梧校尉印递给周力。周力接过的动作带着刑侦人员特有的谨慎，手指避开印面，只捏住印钮。他凑近灯光，眯着眼仔细辨认那四个篆字，眉头习惯性地拧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苍梧……校尉？”周力低声重复，抬头看向陈默，“这官儿，很大？”
“秩比两千石，掌一郡军务，实权在握。”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历史的重量，“尤其在南越归附未久、百越之地尚存反复的武帝时期，能坐镇苍梧的校尉，绝非等闲之辈。此人必是武帝心腹，深谙兵事，手腕铁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块沉默的墓志铭石板，“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踏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走向那面刻满文字的石壁。探照灯的光柱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调整，最终牢牢锁定了那片承载着墓主一生隐秘的青石。
石板上，阴刻的篆字在强光下纤毫毕现。笔画古拙，排列规整，带着一种属于那个时代的庄重与森严。周力站在陈默侧后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古老的文字。
“嗯……”周力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诵，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公讳胜，字子威，扶风茂陵人也。少以勇力闻，入侍禁中。元狩五年，随贰师将军征大宛……’”
他念得很慢，遇到生僻字或文意转折处会稍稍停顿，眉头皱得更紧。陈默沉默地听着，视线随着周力的诵读在石板上移动。周力念出的内容，与陈默心中基于历史背景的推测并无二致。无非是叙述这位名叫“胜”的苍梧校尉的籍贯、生平履历、何时从军、何时升迁、何时出任苍梧校尉，以及一些溢美之词，如“忠勇体国”、“威震百越”之类。通篇读下来，就是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西汉中级武官墓志铭模板，严谨、刻板，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官样文章气息，却唯独缺少了最核心、也最引人遐想的细节——关于这座墓，关于它为何出现在这远离苍梧郡的南方深山，关于它内部远超一个校尉俸禄所能支撑的惊人财富来源，只字未提。
“……‘竟宁元年冬，薨于苍梧官舍，春秋五十有二。’” 周力念完最后一句关于墓主去世时间和年龄的记录，长长吐出一口气，带着明显的失望和困惑。他直起腰，用力揉了揉发涩的眼角，看向陈默：“陈局，这……这不就是一份干部档案吗？光说这人是谁，当过什么官，死在哪年。可这墓里的金山银山，还有它为啥孤零零杵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屁都没提一句！这不合常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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