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护身！**”
几乎就在念头闪过的瞬间，咒语已经像本能反应般冲出了哈利的喉咙，快过他的思考。一块呼啸着砸向他脑袋、足有巴掌大的水泥块，在离他额角几英寸的地方猛地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发出沉闷的“砰”一声，无力地弹开，滚落在地。
*战斗本能……刻进骨子里了。* 哈利自己都愣了一下，握着魔杖的手微微发紧，杖柄硌得他掌心生疼，那疼痛尖锐而真实，像一根刺扎进混乱的思绪里。
站在他旁边、一直低着头躲避落石的汤姆，被这突然的魔法动静惊得猛地闪身。他看着那块被弹开的水泥，又看向哈利手中那根细长的魔杖，眼神复杂。“盔甲护身”这种高级防护咒语，显然超出了他一年级的知识范围。
然而，房子的哀嚎并未停止。巨大的震动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像垂死巨兽最后的抽搐，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脚下的地板不再是颤抖，而是像波浪般起伏，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墙壁上的裂缝像丑陋的黑色蜈蚣，疯狂地蔓延、扩大。天花板上的粉尘不再是飘落，而是像灰色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这栋饱经沧桑的老屋，终于被抽掉了最关键的支撑，像一个被抽掉底层积木的塔，开始发出绝望的、结构性的断裂声，缓缓地、无可挽回地向内坍塌。
哈利的手指死死攥着魔杖，坚硬的紫杉木仿佛要嵌进他的血肉里，带来一阵钻心的疼。这疼痛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无法不去看那个在漫天尘埃和坠落物中狼狈躲闪的身影——那个小小的、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无助的黑魔王。
“**盔甲护身！**” 汤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生涩。他猛地抽出自己的魔杖，毫不犹豫地指向头顶一块摇摇欲坠的石灰板，试图模仿哈利刚刚的咒语。当然失败了。无形的屏障并未出现。他只能咬牙，凭借斯莱特林特有的敏捷和远超同龄人的冷静，狼狈地向旁边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块砸落的石板，溅起的灰尘呛得他咳嗽起来。
汤姆狠狠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咸的铁锈味。挫败感和对自身无能的愤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他再一次举起魔杖，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下一块可能落下的重物，用尽全部意志力，调动着体内尚不浑厚但天赋异禀的魔力。
*嗡……*
这一次，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透明涟漪在他杖尖前方荡漾开来！一块砸向他的稍小水泥块被这层薄得可怜的屏障勉强挡了一下，改变了方向，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
哈利瞳孔微缩。
*……不愧是未来的黑魔王。* 这份在绝境中瞬间领悟并勉强施展高级咒语的天赋，这份可怕的冷静和求生意志，像冰冷的针，再次刺破了哈利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对“孩子”的怜悯。巨大的讽刺感和宿命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就在汤姆因为撑起那层随时可能破碎的保护屏障而得以短暂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的瞬间，哈利，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抬起了自己的魔杖。
杖尖，稳稳地，笔直地，指向了那个灰头土脸、刚刚创造了一个小小奇迹的孩子——汤姆·里德尔。
*咒立停！*
一个无声的呐喊在他脑海里炸响。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咒语，就能让那层薄弱的屏障消失，让汤姆重新暴露在致命的坠落物下。机会就在眼前！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却像是被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住，勒得他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咒语，那个只需要两个音节的咒语，卡在声带里，重若千斤。
汤姆察觉了。
他没有躲闪。他甚至没有试图加固自己那层摇摇欲坠的屏障。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那双深邃如夜空的黑色眼睛，透过弥漫的灰尘，精准地锁定了哈利指向他的魔杖尖。那张沾满灰土、向来挂着完美微笑的漂亮脸蛋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哈利预想中的惊愕、愤怒、怨毒，甚至没有一丝被背叛的委屈。
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深不见底。
他就这样举着自己那根勉强支撑的魔杖，仰着头，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哈利。那目光，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房屋崩塌的轰鸣和远处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平日里的温和，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又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事实：
“哈利……” 他叫着他的名字，尾音轻飘飘的，“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废墟在倾倒，死亡在头顶咆哮。而这个在他眼中本应是恶魔化身的男孩，这个幼年版的黑魔王，此刻像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木然地举着一根随时会熄灭的“蜡烛”（那微弱的屏障），仰着脸，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出了最剜心的问题：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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