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枫谷窑洞入口处。
一个窈窕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陈巧倩。
她眉头微蹙，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脚下荒凉的砂石，又似穿透了它们，沉浸在无人知晓的心事之中。
山风掠过，卷起她素色的裙摆和几缕散落的青丝，更添几分寂寥。
远处，万小山的身影渐近。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心头微动，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陈师姐！”
万小山走近，带着几分关切开口。
“怎么站在这里？是找韩师弟吗？为何不进去？”
陈巧倩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浮现出一个久违的、异常灿烂的笑容，如同阴霾天空骤然透出的一线阳光，晃得万小山微微一怔。
“我找你。”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
“找我？”
万小山狐疑地反问。
这笑容他确实很久、很久没在陈巧倩脸上见过了。
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情绪。
“嗯。”
陈巧倩轻轻颔首：“不知万师弟眼下是否得闲？若是不忙，能否陪师姐我出去走走？”
万小山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或哀愁，而是某种复杂的、难以倾诉又无法言明的光芒。
他沉吟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师姐相邀，不敢推辞。请。”
黑石荒原。
入目皆是荒凉。
戈壁裸露着狰狞的筋骨，黄沙在呜咽的风中打着旋儿，卷向灰蒙蒙的天际，不见半分绿意生机。
两人默然前行，最终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停住脚步。
肆虐的狂风撕扯着他们的衣袍，猎猎作响，更衬得这方天地空旷寂寥。
一路的无言，让此刻的沉默显得格外沉重。
万小山站在陈巧倩身后半步，望着她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那背影中透出的落寞与孤寂，让他心头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良久，陈巧倩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噗嗤……”
她忽地轻笑出声，带着一种久违的少女天真烂漫意味，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几缕秀发轻柔地拢到耳后。
这个小小的动作，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温婉。
她望着远方翻滚的沙尘，声音也似被风揉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万师弟，‘好女怕缠郎’究竟是何意？”
万小山闻言，心头心生疑惑。
这句话他只在与董萱儿那等风月场中调笑戏谑时，才随口说过。
陈巧倩怎会知道？
又为何突然提起？
他面上难掩惊诧，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师姐此言……？”
“嗯，谢谢你，万师弟。”
陈巧倩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真挚。
这没头没脑的道谢，更让万小山如坠云雾：
“陈师姐你……这是何意？”
陈巧倩没有立刻回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荒原的苍茫与胸中的郁结一同吸入，再缓缓吐出。
她的目光依旧投向远方地平线那轮挣扎着不肯沉沦的昏黄落日，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谢谢你还有韩师弟，当年在黄枫谷外……救了我性命。”
原来如此。
万小山心中了然，那份惊讶化作了理解，连忙道：
“师姐不必言谢，当年在血色禁地，师姐不也仗义相助，救过小山的性命？此乃同门之谊，分内之事。”
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更轻松的互助。
然而，陈巧倩似乎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她微微摇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迷茫，如同此刻风中飘摇的枯草：
“万师弟……你觉得，我与他……与韩师弟，缘分如何？”
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骤然砸进平静的水面。万小山沉默了。
他该如何回答？
他想起原着中韩立那件洗得发白、却依旧被主人小心保存的旧衣衫。
那是陈巧倩所赠。
若非心中存有几分情愫，以韩立的性子，岂会如此？
可这份情愫，在韩立那坚如磐石的道心与步步危机的修仙路上，又能占据多少分量？
山坡上的风更大了，卷起沙粒打在脸上，微微生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呜咽。
过了许久，万小山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感，答非所问，却字字清晰：
“陈师姐人生在世，仙路漫漫，机缘难测。但小山以为，无论长短，最重要的是念头通达，无愧于心。执着于缘起缘灭，恐生心魔，反误了自身。”
陈巧倩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强撑的笑容终于彻底隐去，只余下深深的疲惫与了然。
她望着天际最后一缕残阳被黑暗吞没，幽幽一叹：
“好吧……我懂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董师姐的。”
羡慕她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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