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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平凡人真好，若有来生——他只想做个普通人，然后找到他婆娘......
他其实算幸运的了。和他同批的伙伴早已死的死、伤的伤，唯独他被派到了“风月酒楼”，做掌柜成为暗桩，娶了妻，还生了子。
此生，他已无憾。
但若有来生，他不想再做这一行。他只想陪着他婆娘，做对平凡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后再生七八个孩子，平安到老。
陈素素踉跄着上前，想要扶起地上的凤倾城。乔非也拄着刀，勉力站直身子。
寒影俯身探了探魏新和钱不少的鼻息，缓缓摇头。
远处，官差的铜锣声急促逼近。
这边人死得差不多了，他们就来了。
不早不晚，来得还真是‘及时’。
凤倾城借着陈素素的搀扶，艰难起身，声音沙哑：“素素，魏新死了……”
她茫然地望着陈素素，眼中尽是悲怆与不解：为何她身边之人，皆不得善终？
陈素素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那两滴血泪。
“不怪你，倾城，这事与你无关。”
“钱掌柜也死了……”若说魏新是为报恩，可钱掌柜呢？
“钱掌柜方才也说了，他今日之举皆是自愿，他并不怨你。”陈素素低声劝慰。
魏新与钱不少确实死的无辜，可凤倾城又何尝不无辜？她做错了什么，要一次次遭受这等追杀与迫害？
凤倾城冷冷瞥了一眼那些敷衍问话走过场的官兵，转身朝“半日闲”走去。
“回去。”
自开业以来，“半日闲”第一次大门紧闭，门上悬着“关门歇业”四字。
铃铛与秋嫂捂住嘴，强忍哭声。
跑堂的赵安几人望着地上再无声息的魏新，也红了眼眶。
凤倾城缓缓看过在场每一个人——除了上学的小石头与阿离，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魏七几个最近随着赵二在镖局帮忙，不在场——还好不在。
“从今日起，‘半日闲’关门歇业。”她转向乔非，“你去给赵二送信，今晚就让他亲自押镖，送铃铛、秋嫂他们离开京城，带上小石头几个。赵安，你们若想一起走，就立即回去与家人道别；若不愿离京，每人领五十两遣散费，自此与我‘半日闲’无瓜葛。”
“姑娘，我不走！我要陪着你！”铃铛哭着喊道。
自离开凤家后，她就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姑娘在哪，她就要在哪。
凤倾城定定看着她，半晌不语。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心软同意时，她开口了，语气决绝：“铃铛，你不会武，留在我身边只会成为我的拖累。此事已定，除寒影、乔非与素素外，所有人今夜必须离京。若执意不走，从此与我凤倾城，便恩断义绝。”
说罢，她转身向后走去。
待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寒影，你去买两口上好棺木，将魏新葬在小八旁边。乔非，找人把钱掌柜送回家，从账上取一千两银子交给他夫人，这枚印章也一并带去。素素，你去隔壁问问钱掌柜常去哪家买桂花酥，买来让乔非一并带去，就说是……钱掌柜给她夫人买好的。”
吩咐完毕，她径直走向后院，那寂寥的背影让人不忍去看。
铃铛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呜咽声在大堂中回荡不止。
“别哭了！”乔非烦躁地吼了一声，“姑娘心里此刻正难受，你别再惹她伤心！”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铃铛这种一哭就没个停歇。
“姑娘说得对，你们留下只会是累赘。难道你要她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个送命吗？”说完，他大步离去。
陈素素看了众人一眼，也转身离开。
她得尽快办完事回来——此刻的倾城，身边不能没人。
贺掌柜是屋里最年长的，待寒影也离开后，他才缓缓开口：“秋嫂、铃铛，别哭了……姑娘不是嫌弃你们，是怕你们留在她身边有危险。听话，快去收拾东西，准备走吧。”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魏新多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惨死在姑娘怀里。还有钱掌柜……姑娘心里，此时不知该有多难过。
回到后院的凤倾城，在踏入内室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晃了晃，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小八、明轩、噶尔·冻赞、晓婉、魏新、钱不少……
每一个与她有关的人，好似都难得善终。
她凤倾城，果然是命带刑煞吗？专克身边之人。
她躺在冷硬的青石板上，胸口的灼痛蔓延全身，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嘴角仍不断有血丝渗出。
她用袖子抹去血迹，努力向床榻爬去。
她实在太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
“人到底为什么……活着……”她喃喃低语，嗓音嘶哑，“为什么会这么累……”
内室的门忽被猛地推开，谢知遥一身风尘站在门口，见她倒地不起，脸色骤变，疾步冲上前将她扶起：“倾城！你怎么样？”
凤倾城靠在他怀中，嘴角血渍已擦去，只留下淡淡痕迹。
她抬眼看了看他，眼中带着一丝迷茫：“谢知遥，你怎么来了？”
“听说‘半日闲’外出事，我就立马赶来了。”他心疼地搂紧她。
看见她袖口上大片殷红，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她的。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谢知遥，抱我去床上吧，我想睡会儿。”她勉强笑了笑，那笑容虚弱而苍白。
若不是真走不动，她不想麻烦他。
“谢知遥，”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惊，“我是不是真的……煞星转世？”
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目光流转潋滟：“我告诉你哦，你要是想活得久些，就离我远点……不然哪天，说不定就被我克死了。”
说完，她便合眼昏睡过去。
谢知遥死死抿紧唇，强抑心中难抑的痛楚。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转身默默退出房间，走向厨房。
窗外，风卷落叶，敲打着窗棂，窸窣作响，似亡魂的低泣，又似战前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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