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机场的晨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叶子安静地坐在登机口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背包带子。樱木把登机牌递给她时，她只是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廊桥上缓缓滑行的飞机上。“靠窗的位置。”樱木坐下时听见她轻声说，声音着舷窗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速写本，低头画着窗外的云。樱木瞥见她本子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忍不住凑过去：“画飞机？”她笔尖一顿，把本子往怀里藏了藏，耳尖却红了：“随便画画。”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樱木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些陌生。
西宁机场的风带着高原特有的干燥，叶子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跟在樱木身后走出航站楼。出租车司机热情地介绍沿途风景时，她只是偶尔“嗯”一声，手指却悄悄拽住了樱木外套的衣角。樱木侧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远处的雪山出神，眼神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专注。“像不像被撕碎的棉花？”他顺着她的目光说，她这才转过头，嘴角牵起个浅浅的笑：“有点像。”
去门源的大巴上，叶子靠窗坐着，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草原上的羊群像流动的云朵，她会轻轻指给樱木看，却不再叽叽喳喳地提问。樱木从包里拿出青稞饼递给她时，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碎屑掉在裙子上，她才惊觉般伸手去拂。“很好吃。”她小声说，声音被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响盖得模糊。
电动车停在花田边时，叶子下车的动作很轻。油菜花在风里摇出细碎的声响，她站在田埂上，慢慢深呼吸，像是要把满鼻腔的花香都吸进去。樱木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冲进花海里，她却只是回头对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腼腆：“我们走进去吧。”
花田比人还高，金黄的花穗拂过她的裙摆。叶子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指轻轻触碰花瓣，好像怕惊扰了什么。走到一片开阔的花田中央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把她的白色连衣裙染成透明的金色，发间落了朵细小的黄花，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樱木，眼睛里盛着整片花海的光。
“樱木君，”她开口，声音很轻，“这里真好看。”
没有多余的感叹，没有夸张的动作。她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任由风把发梢吹起，脸上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宁静。樱木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比记忆里任何一次欢呼雀跃都更清晰。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闻到她发间混着花香的洗发水味道。
“嗯，”他点点头，“是很好看。”
远处的浩门河像条银色的丝带，蜿蜒着流向层叠的雪山。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与近处温暖的金黄花海形成奇妙的平衡。叶子忽然蹲下身，摘下一朵半开的油菜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好像有甜味。”她把花递给樱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个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樱木接过花，看她重新站起身，目光投向更远处的雪山。“那边的河，”她忽然说，“叫什么名字？”
“浩门河。”樱木回答，看着她的侧脸在花影里忽明忽暗。
“浩门河……”她慢慢重复着，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的发音，“听起来很温柔。”
他们沿着花田边缘的小路往河边走，很少说话。风穿过花田的声音，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还有脚下碎石被踩碎的声响，构成了一种默契的寂静。叶子走到河边时，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河水，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一颤。“真凉。”她说，却没有缩回手，只是看着河水打着旋儿流走。
夕阳把雪山染成橘粉色时，叶子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捡起小石子往水里扔。“咚、咚”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樱木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投石子的动作，忽然觉得这样的沉默比任何热闹都更让人安心。
“樱木君，”她忽然开口，眼睛看着水面，“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樱木转过头，看见她脸颊被夕阳映得微红，眼神里有种他读不懂的认真。“你喜欢就好。”他说，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
叶子摇摇头，捡起一颗光滑的鹅卵石，在手里慢慢摩挲着：“不是喜欢……是觉得，这里好像能让人把心里的东西都放下。”她顿了顿，抬头看他，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就像现在这样，不说话也没关系。”
樱木看着她，忽然想起在机场时她安静画画的样子，想起大巴上她指着羊群时轻轻的手势。而此刻，在这片辽阔的花海里，她终于卸下了所有刻意的热闹，露出了最本真的模样——安静，温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坦诚。
浩门河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远处的雪山渐渐沉入黑暗。叶子把那颗鹅卵石塞进樱木手里：“这个送给你。”石头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樱木握紧石头，听见她小声说：“上面有河水的味道，还有……花的味道。”
他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那朵不知何时落在她发间的小黄花摘下来，别在她的耳后。“嗯，”他说，“我收到了。”
叶子脸颊更红了，却没有躲开，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风再次吹过花田，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气，这一次，没有人说话，却好像有千言万语在寂静里流淌。樱木看着身边少女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比起那些需要翻译的热闹，此刻这份无需多言的默契，才是他心里最想留住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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