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李二狗睡得极为踏实，他甚至难得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的内容他醒来之后有点记不清了，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飞在天上，俯瞰着脚下的六指山，仿佛只要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将一切灰飞烟灭。
那种睥睨感，即便是醒来之后，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一连好几天都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照常给药田里的吴狠师兄送饭，依旧坚持每天背着数十斤沉的石头爬上爬下。
好在又过了两个月之后，山间的雪就基本已经化干净了，路也变得好走了许多，这让他平淡的日子，多了一些盼头。
况且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看守人药田的吴师兄竟打算在这里常驻下来。
本来李二狗还以为他和之前那些外门弟子一样，守一阵子药田就会嚷嚷着要走，没想到他竟一来就是半年，并且还要再守下去。
具体对方还要守多久，吴狠师兄只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说是什么成丹之日？
兴许他是觉得这地方安静，适合炼丹吧。
李二狗也不懂，他每日都会帮对方打扫屋子，却从来不会碰对方那些视若珍宝的典籍、丹炉以及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各种药材，他也从来不问对方在干什么，只干些力所能及的粗活，干完就走。
而吴狠师兄有时心情好，也会赏给他一两枚之前那种名叫“归元丹”的药丸尝尝。
李二狗自从吃了那药丸之后，就感觉自己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骨也比之前壮实了不少。
这让他对此愈发珍视，每次拿到归元丹，都会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等出了药田，就直接服下。
那药丸每次都入口即化，随后一股温和的暖意便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再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能让他每日刻苦锻炼身体后留下来的酸痛之感缓解不少。
不过吴狠师兄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是炸炉的时候。
李二狗有一次赶上过对方炸炉，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一声闷响。
有一种焦糊的药香味，至少能飘两、三里远，闻上一口就会立刻令人感到醉醺醺的，颇为神奇。
而对方那间屋子，也至少因为炸炉塌过两回，每次炸完炉，吴狠师兄就像发了疯一般对着山里的树和石头发泄情绪。
那场面简直像山里来了头暴怒的熊。
不！
李二狗觉得，那威力可能要比熊恐怖多了。
不过每次炸完炉，吴狠师兄都会换一个新的丹炉，继续一门心思扑在那些典籍之中。
也不知道每次炸炉，那些典籍是怎么完好保存下来的，反正李二狗送完饭后，就会跑回来帮对方修缮房屋。
而吴狠师兄，从房屋第二次塌了之后，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炼丹地点。
那就是地窖。
他自己挖的……
那地窖挖在木屋后方不远处的山壁里，入口用一块厚重的青石板盖着，掀开时得费上李二狗九分力气。
李二狗第一次跟着吴狠师兄下去时，还差点被里面的景象惊住。
地窖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壁用黄泥抹得光滑，角落里堆着丹炉和几筐药材，最里面竟还嵌着几块能发光的石头，看着就不一般。
从那以后，吴狠师兄炼丹就挪进了地窖，炸炉的动静小了不少，顶多是青石板微微震动，再也没塌过屋子。
李二狗送饭时，常会先掀开石板探探动静，要是里面没动静，就知道对方今日肯定是正沉浸在那些典籍里面。
要是飘出焦糊味，他就会默默扛着扫把和抹布候在旁边，等一身药渣和黑灰的吴狠师兄出来，就跟着去地窖收拾残局。
有一回，吴狠师兄熬了三天三夜炸炉后没像往常那样发脾气，只是坐在地窖门口的石阶上，盯着手里的药渣出神。
李二狗递过去一碗温水，听见他小声念叨：“差一点，就差一点……”
李二狗不懂丹药，却知道吴师兄心里的急，他蹲在旁边，把刚从溪边摘的野果递过去：“吴师兄，先吃点果子歇歇吧，您都熬了三天了。”
吴狠师兄接过野果，咬了一口，忽然笑了：“你这小子，倒比我有耐心。”
那天下午，吴狠师兄没再进地窖，反而带着李二狗在人药田里转了一圈，指着那些关在药笼子里的药奴，教他认哪种是“嗤血藤”，哪种是“跗骨花”。
李二狗即便心里直打哆嗦，却也是硬着头皮将所有人药都一一记在了心里，从那之后，他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上茅厕都要麻烦那隔壁的张老栓同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直到这日，李二狗一大早就带着饭盒赶往了人药田。
可还没走到地窖，他就觉得不对劲。
以往这个时辰，地窖方向都是静悄悄的，可今天，竟有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从青石板缝隙里透出来，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清冽的香气，不是之前的焦糊味，也不是归元丹的温厚，倒像清晨溪边的露水混着花蜜，闻一口就让人心里的烦躁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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