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亿承袭爵位那日，陈知画亲手为他整理朝服，目光扫过儿子腰间悬挂的羊脂玉佩——那是永琪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她轻轻抚过玉佩上斑驳的纹路，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为永琪系紧玉佩。那时的永琪意气风发，她满心欢喜，以为能与他携手一生。可命运弄人，永琪最终还是去了云南，一去便没了音信。这么多年过去，她独自将绵亿拉扯长大，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清楚。
“额娘，您怎么了？”绵亿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陈知画回过神来，挤出一抹微笑，“没事，只是想起了你阿玛。”绵亿懂事地点点头，“额娘放心，儿子定会好好承袭爵位，不辜负阿玛和额娘的期望。”陈知画看着眼前挺拔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声，丫鬟来报：“福晋，愉妃娘娘来了。”陈知画赶紧带着绵亿迎了出去。愉妃看着绵亿，眼中满是慈爱，“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的。”陈知画忙行礼道：“多谢娘娘关怀。”愉妃拉着她的手，轻声说：“这么多年，难为你了。”陈知画眼眶一热，这么多年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
"额娘？"绵亿察觉到母亲的怔愣，"您的手在抖。"
陈知画慌忙收回手，强笑道："只是想起你小时候，总把玉佩当陀螺转。"她别过脸望向窗外，御花园的红梅开得正艳，却再也不见那个在梅树下教她吹笛子的少年。
随着绵亿在朝堂崭露头角，不少名门闺秀想与陈家结亲。媒婆踏破门槛那日，陈知画对着镜子摘下珍珠钗，换上素银簪子："告诉那些人，我陈家不攀高枝。"她知道，这些人看中的不过是绵亿的身世，正如当年老佛爷看中她的才情。
一个雨夜，陈知画翻出压在箱底的《牡丹亭》抄本，书页间夹着半朵干枯的芍药——那是永琪唯一送她的花。墨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她却仍能背出当年永琪念过的句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雷声轰然炸响，她猛地将书抱在胸前，仿佛要护住那些早已破碎的梦。
绵亿的女儿出生时，陈知画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她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哼着失传已久的江南小调，突然发现自己的一生竟像一场荒诞的戏：机关算尽想留住的，终究是镜花水月；而这意外降临的小生命，却让她尝到了久违的温暖。
七十大寿那日，宫里送来御赐的寿礼。陈知画望着金丝绣的寿字，突然想起小燕子送她的那块粗布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生日快乐"，被她珍藏了一辈子。她颤巍巍地铺开泛黄的帕子，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小燕子，你说得对，自由比什么都好。"
临终前，陈知画将绵亿唤到床前，取出一个檀木匣子。里面除了永琪的玉佩，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永琪，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化作尘土。这些年我终于明白，执念是最锋利的刀，伤人伤己。若有来世，愿我们生在寻常人家，在炊烟与暮色里，做一对平凡夫妻......"
陈知画下葬那日，御花园的红梅突然全部凋零。有人说看见一只孤雁盘旋在陈家老宅上空，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去。多年后，绵亿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是两个女子在大理花海中嬉笑，一个着淡雅罗裙，一个穿火红嫁衣，而远处的青山下，站着吹笛子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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