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苏澜一原以为自己能从容应对，可掌心渗出的薄汗却背叛了她的镇定。前世她虽经历过婚事，但今日要嫁的是楚明霄——这不一样的地方让她心跳如擂鼓。
元宏帝特意派来的宫女正为她梳妆，金篦划过发丝的声音在静室里格外清晰。碧竹望着铜镜中盛装的新娘，眼眶微红："还记得小姐第一次教我认字时，奴婢才这么高......"
她比划着桌案的高度，苏澜一再次记起前世之事。两人相差三岁，虽是主仆相称，但情谊似姐妹。前世碧竹为助她出逃杜府，最后惨死在杜家护卫的刀下……
“碧竹别急，等你随我入了王府，王府内的俊俏侍卫任你挑！”她展颜一笑，明艳的妆容霎时鲜活起来。金丝鸾鸟纹的嫁衣衬得她肤若凝脂，眼尾一抹胭脂更添妩媚。
"小姐！"碧竹羞恼地打断，撑开金丝牡丹青绿色对襟长裙的手，却格外轻柔，"您又取笑我。"
"王爷到了吗？"苏澜一微微张口，生怕蹭掉唇上口脂。她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凤冠珠帘随之轻响——这身行头竟比铠甲还沉。
“小姐再忍忍，王爷马上就到了。”碧竹手拿着团扇为她扇凉，吩咐小厮去府门口看看。
“哈哈哈！”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苏沐阳一身风尘仆仆的骑装出现，眼底却漾着笑意："小妹，王爷的迎亲队已到府门，可要兄长替你拦上一拦？"
"大哥！"苏澜一惊喜起身，珠翠哗啦作响。苏震霆随后进来，胡须上还沾着晨露："你兄长连夜赶路，生怕错过你的吉时。昨日信上就说他今日会到，我怕赶不上你会失望，便瞒着你了。"
苏澜一正要扑进兄长怀中，忽见一抹异域风情的身影从苏沐阳身后转出。那女子身着西域胡服，腰间却悬着大俞制式的弯刀。她抬手掀起面纱，露出一双如水的杏眼——分明是中原女子的容貌。
"见过苏小将军。"女子盈盈下拜，嗓音清越如塞外驼铃。
苏澜一正欲还礼，却见对方突然怔住。女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颈间——半枚白玉凤佩正从嫁衣领口若隐若现，那是楚明霄送她的定情信物。
"这是......"女子下意识看向苏沐阳，却被苏沐阳一个眼神制止。
"兄长，这位姑娘是你朋友？"苏澜一疑惑地看向兄长。
苏沐阳神色一肃：“回头再与你详说，这次我回京是奉圣上密召，王爷那边还要小妹去说下。”
"明白。"苏澜一微微颔首，兄妹二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北疆军情，苏沐阳便带着那西域姑娘退去偏院，换下身上的旧衫。
她重新回到内室将外搭的广袖长衫穿好，刚理好嫁衣上繁琐的璎珞，房门突然"砰"地被推开——
一袭大红喜袍的楚明霄立在门前，玉冠束起的墨发间缠绕着金丝绦带，凤眸含笑，连眼角那颗泪痣都透着欢喜。
"王爷？！"苏澜一惊得站起身，珠翠簌簌作响，"我的团扇呢？"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翻找遮面的金丝牡丹团扇，楚明霄却已大步跨到她跟前。不过五日未见，他眼底的思念却浓得化不开，目光细细描摹着她今日格外明艳的妆容——远山眉染了黛色，朱唇点着口脂，连平日里素净的指尖都蔻丹鲜艳。
"我家王妃……"他喉结滚动，嗓音微哑，"今日美得让日月失色。"指尖轻抚她发间金凤步摇，"等到了王府，定要把你养得再丰润些。"
"王爷好不知羞！"苏澜一耳尖烧得通红，纤指揪住他喜袍袖口轻扯，连嗔怪都带着几分娇怯。这般小女儿情态，连她自己都未曾见过。
楚明霄低笑出声，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惊得满屋侍女惊呼。宁王爷一向不近女色，今日的他着实让人大出所料，难道他真的对苏家嫡女动了真情？
楚明霄不管旁人，贴在她耳畔轻语："再耽搁，吉时都要过了。"灼热呼吸拂过她颈侧，"本王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两辈子。"
窗外喜乐骤响，鞭炮声震落了檐角一串晨露。
楚明霄话音刚落，外头骤然响起震天的喜乐声，唢呐锣鼓混着鞭炮噼啪作响，惊飞了院中栖息的喜鹊。
苏澜一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他稳稳抱着原地转了一圈，红绿的嫁衣裙摆如花朵般在空中绽开。
"王爷！这不合礼数——"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楚明霄的脖颈，却听见他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本王娶妻，就是礼数。"
满屋宫女嬷嬷面面相觑，碧竹急得直跺脚："王爷！新娘子出阁要兄长背的......"
碧竹正着急，苏沐阳已换好新衫追到廊下，见状无奈摇头："罢了罢了，就由着他们吧。"他望着妹妹绯红的脸颊，忽然抬高声音："宁王殿下，若往后让我知晓你待她不好——"
"大哥放心。"楚明霄回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楚某此生，绝不负她。"
苏澜一埋首在他胸前，嗅到喜袍上沉水香混着鞭炮的火药味。透过晃动的珠帘，她看见站在廊柱阴影处的父亲抬手为母亲抹去眼角的泪，看见那个西域姑娘倚在苏沐阳身侧浅笑，看见碧竹和程蹊欢喜地跟在他们身后——
所有前世的遗憾，在这一世都圆满得不真实，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抱紧了。"楚明霄忽然在她耳边低语，大步流星穿过张灯结彩的庭院。沿途洒落的金箔纷纷扬扬，如同那年北疆战场上飞扬的雪，却再不会冰冷刺骨。
"原来雪也可以是金色的。"苏澜一仰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金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唇角不自觉扬起明媚的弧度。
楚明霄凝视着她被金辉镀亮的侧颜，恍惚间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那年寒冬，有个裹着红斗篷的小女孩，踏着满地碎金般的晨光，将热腾腾的山楂糕塞进他冻僵的手心。
"在本王眼里……"他执起她的手，在鎏金般的雪幕中轻吻她指尖，"最耀眼的永远都是你。"
苏澜一怔住，眸中泛起涟漪："王爷……"
花轿前，楚明霄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入喜轿。喜乐再起时，楚明霄翻身上马，红衣墨发在春风中猎猎飞扬。而花轿中的苏澜一握紧团扇，终于明白——
重活一世，不只是为了复仇，还有与这个曾经错过的人，好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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