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没有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有黑炎，没有伤痕，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混血种天才。这是最完美的陷阱，给他最渴望的重逢，又抹去所有痛苦的记忆。
他在原地愣了好久，又忽然走上前，没有回答阿纳斯塔西娅的话，而是将女孩狠狠揽入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已经忘记有多久过去没有再像这样拥抱过你了。”芬格尔轻轻地说着，却又不像是说给眼前的女孩听。
女孩惊讶于今天男孩的主动，要知道这家伙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不太着调，但在感情里，他反而是含蓄的那个。
“怎么了今天？”女孩温柔地浅笑，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让她仅仅只能靠在男孩的肩膀上。
见芬格尔一直沉默，于是她就抚摸男孩的背，像是疏导孩子那样，“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芬格尔松开了手往后退，他看着女孩，或许幻境不幻境什么的在此时根本就不重要，死亡也是。
“我从未见你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芬格尔。”女孩说，“想和我说说吗？我可以当你免费的树洞喔。”
芬格尔摇了摇头。
遭到了拒绝，女孩似乎也并不生气，她走上前来替芬格尔整理衣领，“是谁说的，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的你也会西装笔挺人模狗样。”
芬格尔苦涩一笑，眼前的场景正是当初那件冰海事件发生的前夜，他们在甲板上聊着无关紧要的话直到爆发一场争吵，记忆里这场争吵是以女孩的冷硬态度而结束。
他摸向腰后，摸到了冰冷的手枪，果然这就是回忆，要不是意识清醒明白自己中了言灵，否则他一定会沉沦在这里。
芬格尔掐了掐自己，很疼，这意味着这个幻境的强度已经超乎想象，真实而残酷。
新的问题来了，如果这是言灵，那么他该怎么逃出去，外面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在这里多耗费一秒都是极大的风险。
他看向眼前的阿纳斯塔西娅，心情复杂，既有难过也有愤怒。这样的重逢对他而言就像是亵渎，但没有这样的亵渎他又再也不可能拥抱住他的女孩。
“明天的下潜，我希望你不要去。”女孩说。
“为什么？”
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对话，这一次芬格尔也问出了为什么。
“我追查了那个ID名为‘太子’的账号，他最后两次的登录地址分别是俄罗斯和格陵兰岛。”
“这有什么问题吗？也许对方只是需要去那里。”
“这不正常。在俄罗斯登陆后这个账号重新回到了这片海洋旁的岛屿，如果他是需要补给，他完全可以退回学院所在的北美大陆，而不是跨越2400公里从格陵兰海去往俄罗斯。”
“那段心跳声也很模糊，音频似乎被修改过。”阿纳斯塔西娅接着说，她很冷静，“也许那个人，现在正在岛上观望我们。”
芬格尔知道女孩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个躲在幕后的人就像一个垂钓者，布下了鱼饵然后回到岸上。
但当初的他对这段对话丝毫不在意，他没能注意到女孩眼里从始至终的悲伤，也不明白为什么明知危险不让自己涉足而她自己却要按照原定计划第一批下潜。
那场争吵爆发的太不寻常，以至于芬格尔至今都不愿想起，他知道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宁愿为此身处险地。可他却无可奈何，这个女孩一向如此，倔强又理智。
但既然这是曾经的回忆，那自己就不会重蹈覆辙去宿醉，如果想要逃离幻境就要战胜心魔的话，他可以试试，就当是赎罪了。
“明天我会准时下潜。”芬格尔说。
女孩愣了愣，沉默许久，“你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芬格尔。”
芬格尔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我以为你会很疑惑，甚至在我拒绝你后你有76%的概率会因为我的隐瞒和我对自身安危的不顾，从而与我争吵。”
“算得这么精准吗？”芬格尔笑笑。
“不是算得，”阿纳斯塔西娅吐吐舌头，“是女孩子的第六感。”
随后她忽然快步走上前抱住了芬格尔，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从胸膛深处传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女孩轻声说：“你不是我的芬格尔，我的男孩骄傲得像狮子。”
“那我现在是什么，败狗吗？”
“不，才不是，狮子就是狮子，再怎么沉沦也不会成为败狗，不然辛巴为什么不会堕落成獴或者疣猪？”
“这个比喻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嗯哼，好像是的，”女孩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却又很缓很轻，“我能听到你心里的雨，你的这颗心已经不再为我跳动了。”
芬格尔默然。
“我想不出这样的情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女孩问。
“言灵制造出的幻觉，龙王级别的言灵，你只是我对她的回忆。”
“所以……我会死对吗？”只是一瞬间，阿纳斯塔西娅便领悟到了芬格尔这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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