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案首的荣光犹在身侧萦绕,柳絮巷那处清静小院却并未因此变得门庭若市。林弈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婉拒了大多数不必要的应酬,只与张承、赵友直等核心的几位寒门同窗,在院中那株老梅树下,设了一席简单的庆功宴。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几碟时令小菜,一壶清冽的米酒。月色如水,倾泻在石桌石凳上,也映照着几张年轻而充满激情的脸庞。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融洽。连日来的压力与紧张,在此刻终于得以释放。然而,兴奋与喜悦过后,一种更深层次的渴望,在众人心中悄然升起。
钱多宝最先按捺不住,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弈,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林兄,你连夺双案首,文章惊动学政、主考,更在构陷中从容破局。我等……我等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林兄可否指点一二,这制胜之道,究竟何在?莫非真有那等不传之秘的读书法门?”
此言一出,张承、赵友直、孙毅等人也纷纷放下杯箸,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弈身上,充满了求知与期盼。他们亲眼见证了林弈创造的奇迹,自然渴望能从中汲取养分,提升自己。
林弈环视众人,见他们眼神清澈,态度诚恳,知道时机已然成熟。这些人,是与他共过患难,值得托付一些核心想法的同伴。他不再打算藏私。
他没有直接回答钱多宝的问题,而是拿起桌上那盏油灯,用手指轻轻拂过跳跃的火苗,缓缓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诸位可知,此灯为何能亮?”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张承挠头道:“点了灯油,自然就亮了啊。”
林弈微微一笑,又问:“那灯油为何能燃?火焰为何向上?灯罩为何聚光而不引燃自身?”
一连串的问题,将众人问住了。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谁又曾深究过其背后的道理?
“这……”赵友直沉吟道,“此乃天地自然之理吧?”
“不错,是天地之理。”林弈目光深邃,“然,圣贤有云,‘格物致知’。何为格物?便是要穷究这万事万物背后之‘理’!并非仅仅停留在圣贤书的字句之间,更要格这眼前之灯,格那山川河流,格那农耕稼穑,格那世间一切运行之法则!”
他语气渐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等读书,所为何来?若只为背诵章句,雕琢辞藻,以求功名,那与书蠹何异?与那些只知空谈仁义、不识民生疾苦的膏粱子弟,又有何本质区别?”
他站起身,走到院中,指着夜空中的星辰,又指向墙角堆放的几件农具(那是孙毅带来的),声音激昂起来:
“圣贤之道,藏于经史,亦存于这天地万物、黎民百姓之中!‘学以致用,经世济民’,这八个字,方是我辈读书人应有的担当!”
“我之所谓制胜之道,并非什么奇巧淫技,根源便在于此!”他目光扫过众人,“诸位试想,我县试之《治旱蝗策》,府试之《问策安边》,其中所论水利、农桑、屯田、商贸、教化,哪一样不是源于对世事人情的观察与思考,对前人经验得失的总结,并试图找出其中运行的‘道理’和解决之‘方法’?”
“我制那刺梨糖膏,亦是格物之理!格其酸涩之性,格其去涩之法,格其结晶之道!将此‘理’用于实际,方能化腐朽为神奇,解我燃眉之急!”
他回到座前,看着若有所思的众人,沉声道:“故而,我之理念,便是要将这‘格物致知’落到实处!不仅要读圣贤书,明圣人理,更要格世间物,求实用知!将学问与这天地间的真道理、与百姓的实际需求相结合!如此,写出的文章才能有血有肉,言之有物,直指核心!如此,拥有的才学才能不仅仅是纸上谈兵,更能真正用于安邦定国,福泽黎民!”
他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又如同一道强烈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们心中某些朦胧而未曾明晰的区域!
一直以来,他们读书都困在故纸堆里,围绕着几本经典打转,追求辞藻和格式,却总觉得与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层纱。而林弈今日所言,仿佛亲手将那层纱撕开,指给他们看一条更为广阔、更为踏实、也更能体现读书人价值的道路!
学以致用!经世济民!格物致知!
这不再是空泛的口号,而是林弈用他的双案首、用他那惊艳的策论、用他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技,实实在在证明了的可行之道!
赵友直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喃喃道:“格物致知……学以致用……原来如此!原来学问可以这样做!文章可以这样写!”
张承猛地一拍大腿,吼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林兄你的文章总能切中要害!怪不得你能想出那些法子!你这是把书读活了!把道理用到了实处!”
钱多宝激动得脸色通红:“林兄,你这是要开创一门新学问啊!一门研究实用之理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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