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将最后一件粗布衣裳塞进小小的行囊,系紧包袱结。
山间清晨的凉意沁入单薄的衣衫,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去向玄真道长辞行,返回那个饱含着复杂记忆的湄洲。
刚推开厢房的门,却见玄真道长正捋着雪白的胡须,笑眯眯地立在庭院那株老松下,仿佛早就在等她。
“小友,脚步匆匆,意欲何往啊?”道长声音温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穗安微微一礼:“道长,叨扰多日,穗安正要向您辞行,回湄洲去。”
“呵呵,”道长轻笑出声,拂尘在晨光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
“莫急,莫急。你师父前日有信传来,特意嘱托贫道,留你在这青竹涧多盘桓些时日。此地虽陋,倒也清幽,正好随贫道清修静心,如何?”
穗安一愣,师父的信?心中瞬间明了,这是师父在为她争取这份难得的机缘。
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头,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躬身:“谢道长收留之恩。”
安顿下来后,她立刻提笔给家里写了封简短平安信,便在这藏于青竹深处、云雾缭绕的小道观里,开始了截然不同的日子。
天色还是墨蓝一片,寅时的寒气几乎能浸透骨头。
穗安挣扎着从简陋的床铺起身,盘膝坐在厢房的蒲团上。双眼微闭,努力调息。
‘海妖狰狞的面目……渔村被毁的惨状……那些高高在上者的冷漠……’纷乱的念头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神,带着恨意与不甘,让她坐立难安,气息紊乱。
“呼……吸……” 她强迫自己专注,一遍遍默念。
清冽的空气吸入肺腑,道观里那独特的、混合着陈年香火与草药清苦的气息萦绕鼻端。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宁静,如同初春解冻的山涧溪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冲刷着心底的焦躁与淤塞。
一个时辰的打坐结束,身体僵硬酸痛,精神却像被山泉洗过,透出一丝难得的清明。
庭院不大,青石板铺地,被晨光染上一层柔和的暖色。玄真道长手持一柄古朴的木剑,身姿舒展如鹤。
“来,穗安小友,今日教你一套太极剑。” 道长的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看好了。”
他的动作极缓,剑尖仿佛挽着无形的流水,行云流水,圆转如意。穗安学着他的样子,初时总忍不住想发力,剑招便显得滞涩生硬。
“心浮气躁,剑便散了。” 道长收势,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剑未出,意先行。不是要你斩断什么,是让你感受气息流转,与这天地韵律相合。”
穗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股时刻紧绷、欲要喷薄的戾气,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一呼一吸与剑尖的轨迹上。
一套剑法练完,汗水已微微浸湿了鬓角,胸口那团时刻燃烧的怒火,竟不知何时悄然消散了几分,只余下一种奇异的通畅感。
飘散着墨香和淡淡药草味的静室里,玄真道长盘坐蒲团之上。
穗安恭敬地坐在下首,面前摊开的可能是《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也可能是《道德经》或《度人经》。
道长讲经从不故弄玄虚。
讲到“上善若水”,他便指着窗外石缝里蜿蜒而下的、一滴一滴敲击青苔的水珠:“你看它,至柔,却无孔不入,水滴石穿。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便是‘善利万物而不争’的真意。”
穗安望着那晶莹的水滴,若有所思。
讲到“和光同尘”,道长则捋须笑道:“就如这山间的云雾,聚时遮天蔽日,散时了无痕迹。它不执着于自身形态,融入光中,归于尘土,方得自在逍遥。修道之人,亦当如此。”
那些曾经在穗安看来高深莫测、甚至有些虚无缥缈的道理,在道长平实的话语和眼前这活生生的山水草木间,变得无比亲切可感。
她听着,心中那些尖锐如刀的质问仿佛被一层更广博、更温和的视角轻轻包裹,锋芒渐敛,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只剩沉甸甸的思索。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穗安铺开纸张,提笔凝神,将记忆中刘大夫倾囊相授的方剂、药理、针砭之术,一笔一划地默写出来。
有时遇到疑难,百思不得其解,她便会捧着纸笔去寻道长。
“道长,此方中‘三钱茯苓’配伍‘二两黄芪’,用于气虚水肿,弟子总觉得药力相激,恐伤脾胃,可有解法?”
玄真道长接过方子,目光如炬,略一沉吟,便道:“小友所虑不无道理。茯苓虽利水,其性偏渗;黄芪大补元气,恐壅滞。可酌加‘一钱陈皮’,取其理气健脾、燥湿化痰之效,使补而不滞,利而不伤。此亦暗合‘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之道。”
道长深厚的道家养生功底与精妙的医术融会贯通,见解往往出人意表,却又切中要害,常让穗安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
每隔一日,穗安便背起那只小巧的藤篓,独自踏上崎岖的山路。草木葳蕤,鸟鸣幽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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