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平西侯府,飞檐斗拱在暮色中勾勒出沉重的剪影。与前几日吴襄灵柩归来时的悲怆凄惶不同,今夜府中弥漫着另一种紧张——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音在寂静中震颤。
大厅内,儿臂粗的牛油烛在鎏金烛台上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身影拉长又揉碎在青石地上。吴三桂端坐主位,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他面色凝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黄花梨椅臂,节奏紊乱,暴露出他内心的波澜。李自成那道密令如同烫手山芋,既要深入清廷腹地策反李成栋、李元胤父子,又要营救被囚的左懋第等明臣,这任务九死一生,人选便成了首要难题。
戚睿涵立于堂下,身形挺拔如竹。他穿越至此已有些时日,从最初的语言不通、举止怪异,到如今能立于这决定历史走向的漩涡中心,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他目光扫过厅中诸将,最后定格在吴三桂身上,清澈的眸子里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决然。他深知此去龙潭虎穴,十面埋伏,但若能撬动李成栋这枚棋子,或许真能如史书所载那般,为这摇摇欲坠的抗清大局觅得一线生机。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请缨——
“兄长!”
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抢先炸响,打破了压抑的寂静。只见吴国贵大步出列,甲胄铿锵。他抱拳行礼,虬髯戟张的脸上写满了急切与担忧:“此事万万不可让睿涵前去!”他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清虏所占之地,如今便是龙潭虎穴,关卡林立,细作遍地,处处杀机。睿涵贤弟虽天资聪颖,屡献奇谋,但终究年轻,涉世未深,对敌经验更是匮乏。让他孤身犯险,无异于羊入虎口。末将不才,愿代睿涵前往,纵然粉身碎骨,也必当竭尽全力,完成闯王与兄长重托!”
他话语如连珠炮发,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戚睿涵,其中有关切,更有一种沙场老将对书生谋士的本能保护欲。
戚睿涵心头一暖,但随即被更强烈的责任感激荡。他转向吴三桂,拱手施礼,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退却的坚定:“大哥,国贵兄拳拳爱护之心,睿涵感激不尽,铭感五内。然此行关键,在于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而非一味逞强斗勇。睿涵不才,于清虏内部派系纷争、其政令弊端、未来可能之变数,乃至一些…格物致知之奇巧应用,比之国贵兄,或更为熟知,或可于山穷水尽之处,另辟蹊径,发挥意想不到之效。况且,”他声音提高了几分,目光扫过全场,“联合南明、力主抗清之策,乃睿涵一力主张。此等艰险任务,若因惧死而畏缩不前,睿涵还有何颜面立于这侯府大厅?还有何资格与诸位共商抗清大业?恳请侯爷允我前往,以全臣节,以报知遇!”
他言辞恳切,逻辑清晰,更将个人勇气与战略大局紧密相连,听得在场一些原本倾向于吴国贵的将领也不禁微微颔首。
吴国贵浓眉紧锁,像两把拧在一起的刷子。他看向戚睿涵,话语中带着几分被质疑的不悦,但更多的仍是发自肺腑的关切:“睿涵,我知你心系大局,勇气可嘉。可你要明白,那多尔衮、鳌拜之辈,皆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魔头,狡诈凶残,杀人不眨眼。绝非南京城里那些尚可坐而论道、晓以利害的文人可比。你那些书本上的道理,那些奇巧之物,在真正的刀剑、赤裸的血腥面前,未必管用。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兄长般的痛心。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戚睿涵引经据典,分析利害,强调智取之必要;吴国贵则凭借多年沙场经验,力陈现实之残酷,坚持勇力之重要。厅中烛火随着他们激动的语气微微摇曳,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有赞同,有担忧,有沉思。空气仿佛凝固,又似有暗流汹涌,那无形的争辩焦点,不仅是任务的归属,更是“智”与“勇”在这乱世之中孰轻孰重的较量。
端坐上方的吴三桂,目光如鹰隼般在二人身上逡巡。一边是血浓于水、忠心耿耿的堂弟,勇武过人,可托生死;一边是智计百出、屡献奇谋,甚至隐隐洞察天机、被他视为臂助乃至…异数的结义兄弟。此去凶险,折了谁都是巨大损失。他指节的敲击声渐渐停息,厅内也随之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你二人皆是为国效力,心意本王明白。赤诚可鉴,争论无益。”他略一停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戚睿涵与吴国贵,“既然相持不下,便依古法,以赌约定胜负。设三场比试,睿涵若三场皆胜,则此行由他前往;若败任何一场,则由国贵代之。如此,各凭本事,公平决断,你等意下如何?”
赌约,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露出恍然与期待的神色。
戚睿涵与吴国贵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无形的火花。吴国贵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更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自忖勇力远胜,三场比试,戚睿涵这文弱书生绝无可能场场取巧获胜。而戚睿涵心念电转,自知力敌绝非吴国贵对手,硬碰硬无异以卵击石,唯有依靠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巧思,方有一线生机。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思绪压下,拱手沉声道:“睿涵无异议,谨遵侯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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