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反常的宁静,像一块不断吸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将士心头。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连呼啸的北风都似乎变得凝滞。营中巡逻的士兵,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目光警惕地望向营外那片空旷而危机四伏的原野。
中军大帐内,牛油火炬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吴三桂、戚睿涵以及几位核心将领严肃的面庞。
“大帅,”一位满脸虬髯的参将瓮声瓮气地抱怨,“鞑子这般畏畏缩缩,是何道理?莫非是怕了我关宁军的兵锋?”
吴三桂未置可否,目光投向戚睿涵:“睿涵,你如何看?”
戚睿涵走到帐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手指点着大同周边:“清军主力不现,仅以游骑骚扰,无非几种可能。一是在集结兵力,准备雷霆一击;二是另有图谋,主力已指向他处;其三……”他的手指在代表清军可能出现的方向划动着,“便是眼前之敌,意在拖延、牵制。”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帐内诸将:“观其游骑行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寻常斥候。这更像是在演戏,演一场‘虚弱’或‘犹豫’的戏,引诱我们主动出击,或者……让我们安心在此固守,忽略其他方向。”
吴三桂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多尔衮用兵,向来喜用偏师奇兵。若其主力真不在大同,那么会指向何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地图上标注着潞安、泽州的方向,那里由阮大铖、田仰和左良玉驻守。
帐内一时沉默。左良玉虽称善战,但拥兵自重,心思难测;阮大铖、田仰更是以钻营党争闻名,于军事一途可谓庸碌。若清军主力真以此三人为突破口……
“报——!”一名哨探急匆匆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启禀大帅,西南方向发现大队清军旗帜,正向我军营地逼近。看旗号,是满洲正黄、镶黄两旗,统帅似是固山额真爱星阿!”
终于来了,帐内气氛瞬间紧绷。
吴三桂霍然起身:“再探,查明敌军具体兵力、阵型!”
“得令!”
吴三桂深吸一口气,看向戚睿涵和众将:“诸位,备战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是虚是实,打过才知道。”
辰时三刻,低沉的战鼓声如同闷雷,自远方滚滚而来,敲打在每一个明军将士的心头。地平线上,尘土扬起,逐渐连成一片黄云。清军的旗帜在尘土中显现,猎猎飘扬。正是爱星阿统率的正黄、镶黄两旗精锐。
他们阵列严整,步伐铿锵,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骑兵在两翼游弋,盔甲上的金属片在黯淡的冬日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与明军略显斑驳的装备形成鲜明对比。然而,仔细观察,戚睿涵和吴三桂几乎同时发现了异常——清军阵列虽然肃杀,但人数看上去似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占据绝对优势,尤其是中军部分,旗帜虽多,但纵深似乎略显单薄。
吴三桂身披重甲,立于中军高大的望楼之下,手按剑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敌军浪潮。凛冽的寒风刮过他坚毅的脸庞,带来远处敌军战马嘶鸣和皮革摩擦的细微声响。
戚睿涵站在他身侧稍前的位置,手搭凉棚,极力远眺。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不仅是因大战将至的紧张,更是因那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长伯兄,”他微微侧头,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吴三桂能听见,“情况确实不对。爱星阿所部虽皆是百战精锐,气势逼人,但这阵型……前锋厚重,杀气腾腾,可中军核心区域,旗号虽众,移动间却似乎缺乏那种千军万马核心应有的凝实感。倒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故意示弱,想引我们全力压上。”
吴三桂微微颔首,他久经战阵,眼光老辣,自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睿涵所见,与我不谋而合。这爱星阿,怕是没安好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也有一丝无奈,“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军劳师远征,若见敌不战,锐气必堕。更何况……”
他顿了顿,语气中嘲讽之意更浓:“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他们,此刻恐怕正躲在后面伸长脖子看着我们呢。若我等在此畏战不前,拖延时日,只怕言官弹劾我等‘养寇自重’、‘贻误战机’的奏章,立刻就会像雪片般飞往南京。朝廷那几位‘坚实后盾’的做派,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他口中的“坚实后盾”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戚睿涵默然。他深知吴三桂的处境。南明小朝廷内部倾轧严重,军阀们各怀异志。吴三桂作为“半路出家”的盟友,位置尴尬,一举一动都被人拿着放大镜审视。此战若不能取胜,或者至少打出威风,后续的粮饷、兵源乃至政治支持,都可能化为泡影。
“话虽如此,”戚睿涵坚持道,“明知是陷阱,岂能眼睁睁往里跳?我军血战之兵,折损在此处,得不偿失。”
吴三桂目光闪烁,显然内心也在激烈斗争。他看了看前方已然开始布阵、杀气腾腾的清军,又回头望了望大同城头那些同样紧张观望的守军旗帜,最终沉声下令,声音传遍中军:“传令,前军出击,以鸳鸯阵接敌,稳步推进,试探敌军虚实。中军各营,弓弩火铳准备,随时策应。左右两翼骑兵戒备,防止敌军包抄。后军及预备队提高警惕,没有我的将令,不得妄动。谨防敌军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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