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微微倾身,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隐隐透出:“此外,”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请路大人务必回禀陛下,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三桂既受陛下隆恩,委以山西前敌总指挥之重任,临阵机变,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关乎大同存亡,乃至山西乃至江南之安危。恳请陛下……允臣专断之权,勿再越级指挥至偏裨将校。否则,令出多门,将士无所适从,此乃取败之道也。”
这番话,已是极为克制,但其中蕴含的强烈不满、深沉忧虑,以及对南京朝廷微操的隐晦批评,路振飞如何听不出来。他沉默了片刻,感受到堂上诸多将领目光中的压力,最终点了点头,语气也软化了些许:“平西侯之言,言之有理,亦是老成谋国之意。本官定当如实转奏陛下。然,五岔口之命,还需即刻执行,以免贻误军机。”
路振飞离开后,大堂内的气氛并未缓解,反而更加压抑。吴三桂将手中的圣旨重重地放在案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面向窗外那逐渐亮起却依旧阴沉的天空。他肩甲上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微光下闪烁,宽阔的背影挺得笔直,却仿佛承载着万钧重担,良久,一动不动。戚睿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吴三桂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与愤怒,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引而不发。
“侯爷……”杨铭低声唤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吴三桂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冰流与冷峻:“去传邓从武。”
“是!”杨铭领命,快步离去。
不久,游击将军邓从武顶盔贯甲,大踏步走进堂内,甲叶铿锵,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他是一位肤色黝黑、面容精悍的汉子,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悍勇。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邓从武,参见侯爷!请侯爷下令!”
吴三桂转过身,目光落在邓从武身上,将他招至沙盘前,将圣意以及他自己方才对路振飞说的嘱咐,详细地、一字一句地说与邓从武听。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的五岔口位置重重一点:“从武,五岔口的地形,你熟悉。山道崎岖,两侧虽有丘陵,但并非不可逾越。此去,我不求你大胜,不望你斩将夺旗,只要求你,稳扎稳打,利用地利,尽可能地牵制、骚扰敌军,最重要的是——看清他们的虚实!爱星阿的主力到底在不在?兵力究竟有多少?装备如何?这些,比你杀伤多少敌人更重要!”
他盯着邓从武的眼睛,目光如炬,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灌注进去:“若事不可为,判断敌军势大,或确认是诱饵,立刻依仗地形,向大同方向交替掩护撤退,我会派杨珅率骑兵在三十里外的黑松林接应你。记住,”他的声音无比凝重,“你的兵,每一个都是我们关宁军宝贵的种子,是未来翻盘的希望,不可枉送于……昏聩之令下。”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邓从武是个直肠子的军人,但也并非不懂政治,他感受到吴三桂话语中的沉重与无奈,也明白自己此行的凶险。他黝黑的脸庞上肌肉绷紧,重重抱拳,甲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末将明白,侯爷放心,从武不是莽夫,晓得轻重,一定把兄弟们都带回来!”他转身离去时,甲叶铿锵作响,步伐坚定,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然。
邓从武刚走不久,甚至连他部队开拔的烟尘尚未落定,一名满身血污、衣甲不整、头盔也不知丢在何处的骑兵,被两名亲兵几乎是半拖半架着搀扶进来。那骑兵一进大堂,便脱力般扑倒在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泥泞、血痂和汗水,眼神涣散,嘴唇干裂,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
“侯……侯爷,左……左将军令末将拼死突围求援……我……我军在泽州城外的虎跑峪,中了孔有德大军的埋伏,被重重围困。孔部……孔部火器凶猛,劈山炮、佛郎机层出不穷……还有……还有能冒绿烟、红棕烟的毒弹。兄弟们吸入那烟,便……便口鼻流血,浑身溃烂,哀嚎遍野……死伤惨重啊!左帅……左帅请侯爷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速发援兵,迟则……迟则全军覆没啊!”
这凄厉的求救声,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堂内每一个人的心上。所有人的脸色再次骤变。泽州若失,大同的侧翼将完全暴露,清军便可从东南方向长驱直入,与北面的爱星阿、东面的吴克善形成完美的包围圈,届时,大同真就成了瓮中之鳖。
戚睿涵立刻一个箭步冲到沙盘前,手指迅速找到并点在虎跑峪的位置,语速飞快:“虎跑峪,这里地势狭窄,形如葫芦,入口小,腹地略大,但出口又是一线天,利于伏击,却也极易被堵死围困。左良玉定是贪功冒进,以为抓住了孔有德的偏师,想捞取军功,结果被老奸巨猾的孔有德引入了绝地。”他抬起头,看向吴三桂,眼神无比坚定:“侯爷,泽州必须救。不仅是为了左良玉那几万人马,更是为了大同的侧翼安全,为了整个山西防线不至于瞬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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