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在艾草和菖蒲的清冽香气中如期而至。
王府里一派热闹景象。天还未大亮，下人们便已按照吩咐，将新鲜的艾草和菖蒲悬挂于各处门楣、窗棂，取其驱邪避瘟之意。厨房里更是蒸汽腾腾，糯米、粽叶、红枣、豆沙以及林晏清“研发”的果脯馅料堆了满案，厨娘和帮厨的仆妇们手脚麻利地包裹着各式粽子，空气中弥漫着粽叶的清香和甜腻的蜜枣气息。
林晏清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巡视着她的“端阳活动会”场地。演武场一角已经布置好了改良版的投壶区域，用的不是尖锐的箭矢，而是削磨光滑、一头缠了彩绸的小木棍，壶也换成了口沿更宽、装饰着五毒图案的陶罐，旁边还立了块木牌，简单标注了不同距离对应的奖励——从几枚铜钱到一个小小的、装着香料的五毒荷包不等。
另一边，几个小丫鬟正嘻嘻哈哈地试着“斗草”，寻来的车前草茎叶韧性强，互相交叉拉扯，看谁的先断，赢了的便能得一根五彩丝线。虽然奖品轻微，但游戏本身的趣味性和节日的轻松氛围，让每个人都脸上带笑。
萧煜站在廊下，看着他的小郡主像只忙碌的蝴蝶，穿梭在人群中，时而指点投壶的规则，时而又被斗草的丫鬟们拉去评理，眉眼间洋溢着明亮的光彩。他注意到，府里的下人们见到她，不再是仅仅出于规矩的敬畏，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近和笑容。这种悄然改变的氛围，让他冷硬的心底也泛起一丝暖意。
“王爷，你看这样安排可好？”林晏清忙里偷闲跑到他身边，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亮晶晶地求表扬。
萧煜很自然地抬手，用袖角替她拭去汗珠，声音低沉温和：“甚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好玩着呢！”林晏清摆摆手，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而且王爷你发现没？大家干活好像更卖力了，昨天厨房包粽子的速度比往年快了三成！绣娘们做香囊也格外用心。这大概就是……‘活动激励’的效果？”
萧煜微微颔首。他统兵多年，深知犒赏与士气的重要性，如今见林晏清将类似的道理用在内宅管理上，竟也成效显着，心中对她的智慧更是叹服。
活动一直持续到午后。参与投壶的小厮投中了远距离，在同伴的欢呼声中喜滋滋地领走了一个精致的五毒荷包；斗草赢了的丫鬟们手腕上缠着五彩丝线，互相比较着颜色；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秦川，也在林晏清“鼓励参与”的目光下，试着投了一次，虽未中靶，却也得了一小包糖渍梅子作为“参与奖”，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也松动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林晏清暗自观察着，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默默记录：参与度高，气氛热烈，奖品发放合理，初步达到“提升幸福感与凝聚力”的预期目标。
傍晚，隆重的家宴设在王府花厅。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当然主角是各式各样的粽子。除了传统的蛋黄肉粽、豆沙粽，还有林晏清提议做的，用紫薯、南瓜汁染色的“水晶粽”，以及加入了糖渍梅子丁的“果脯粽”，小巧玲珑，色泽诱人。
萧煜尝了一个果脯粽，酸甜的梅肉恰好中和了糯米的腻，口感清新。他不由得多用了一个。
林晏清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她趁众人不注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那个白玉小粽子挂坠，悄悄塞进了萧煜手里。
萧煜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温润剔透、与他送她那枚一模一样的小玉粽，再抬眼看向她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心中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占据。他收紧手掌，将那份独特的“回礼”牢牢握住，桌下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一股酥麻感瞬间从手心窜上心头，林晏清耳根一热，连忙低下头去，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粽子，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宴席结束后，管家按例送来端阳节的赏赐记录请萧煜过目。萧煜扫了一眼，发现今年除了惯例的银钱、布匹外，还多了些小巧的香囊、五彩丝线和根据今日活动表现额外发放的“绩效奖励”——比如，包粽子最快最好的厨娘，负责活动布置最得力的管事，都多得了一份赏钱。
“这是郡主的意思。”管家恭敬地解释道，“郡主说，按劳额外嘉奖，方能激励众人，各司其职，尽心尽力。”
萧煜看向一旁正逗弄着雪团的林晏清，眼中笑意更深。她这套“绩效考核”的思路，竟然已经从国策层面，无缝对接到王府内务管理上了。
“做得很好。”他对着管家吩咐道，“日后府中各项事务，凡有定例之外，卓有成效者，皆可参照此例，酌情嘉奖。”
“是，王爷！”管家躬身应下，心中对这位看似随和、实则胸有丘壑的郡主更是佩服。
是夜，月光如水，将庭院照得一片清辉。艾草和菖蒲的气息尚未散尽，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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