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风,带着乱葬岗特有的、泥土与腐朽混合的腥气,刀子般刮过皇帝赵桓的脸颊。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额头抵着浸透尸臭的泥土,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得不成样子。那身靛蓝棉袍沾满了泥污,与周围那些裹着破草席的尸骸几乎融为一体。
林九拄着木棍,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他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出言安慰。有些痛,必须自己受着;有些坎,必须自己迈过。他只是看着,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视万民如草芥的君王,此刻在这人间炼狱的中心,被名为“现实”的巨锤砸得粉身碎骨。
郑三胖一家和茅山明不忍再看,默默退到稍远些的地方,低声安抚着被吓坏的郑家慧和郑家乐。李秋生、王文才、张晓光三个徒弟也红了眼眶,紧紧挨在一起。白流苏抱着依旧昏迷的昙华,乾坤红菱无意识地收紧,清冷的眸子里映着皇帝颤抖的背影,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马菩提盘膝坐在一块稍干净的石头上,胸前焦黑的“卍”字印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他闭着眼,枯瘦的手指捻动佛珠,嘴唇无声开合,低沉的诵经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一圈微弱的、带着悲悯的涟漪,试图安抚这片土地上弥漫的绝望与怨气。
四目道长扶了扶他那副仅剩一个镜片的破眼镜,难得地没有开口。他蹲在瞎子赵胜旁边,看着赵胜用刀鞘拨弄着脚边一株枯死的野草,神情有些怔忡。云中鹤和叶良辰一左一右护在马菩提身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防止有饿疯了的难民或者野兽靠近。
李太白捻着他那把稀疏的山羊胡,蜡黄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皇帝身上停留片刻,又望向远处那片被旱魃之力肆虐过的、赤地千里的枯黄大地,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赵桓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肩膀还在无法控制地抽动。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土、泪水和血污,混合成一片狼藉。那双曾经被权欲蒙蔽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空洞地望着前方堆积如山的尸骸,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艰难地燃起一点微光。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膝盖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一只粗糙、沾着干涸血迹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赵桓抬起头,看到的是林九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陛下,路还长。”林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呜咽的风声。
赵桓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颤抖着伸过去,紧紧抓住。林九手臂用力,将他从冰冷的泥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谢。”赵桓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林九没说话,只是递过一个水囊。赵桓接过,拔开塞子,也不管里面是冷水还是什么,仰头狠狠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却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又吐出来。他强忍着,抹了把脸,试图擦去那些污秽,却只是让脸更花了。
“走吧。”林九收回水囊,拄着木棍,转身看向众人,“此地不宜久留。”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皇帝赵桓不再需要人搀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林九身后,目光不再茫然地望向远方,而是死死地盯着脚下的路,盯着路边那些倒毙的尸体,盯着那些插着草标、眼神麻木的孩子。每一次目光的触及,都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拳头攥紧又松开。
郑三胖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那个…九哥,林道长,咱们是不是该找点吃的了?胖子我这肚子,都快唱空城计了。”
李秋生也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小声道:“师父,我也饿…”
林九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荒山野岭,除了枯黄的野草和稀疏的耐旱灌木,几乎看不到任何能果腹的东西。远处倒是有几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树皮都被剥光了,露出惨白的树干。
“再忍忍。”林九沉声道,“此地怨气深重,死气弥漫,寻常鸟兽早已绝迹。等过了这片区域再说。”
“唉…”郑三胖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委屈你了老伙计。”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条几乎干涸的河床。河床底部龟裂,只有最中心还有一小洼浑浊的泥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一群难民正围在那里,用破瓦罐小心翼翼地舀水,浑浊的泥浆里混杂着肉眼可见的虫卵。
“这…这水能喝吗?”王文才看得直皱眉头。
“不喝就得渴死。”一个舀水的老人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干涩。
队伍在河边稍作休整。李太白走到河床边,蹲下身,捻起一点干裂的泥土在指尖搓了搓,又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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