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煦伫立在府中祠堂前,指尖尚存着纸灰的微温,仿佛那封刚刚焚尽的密信仍在无声地诉说余烬里的秘密。素白如雪的长袍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轻轻翻动,衣袂飘摇,宛如一具早已注定命运的躯壳,提前披上了为亡者准备的寿衣。三日前裴承志被捕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他彼时尚存一丝侥幸,以为那位历经风雨的老将骨硬如铁,终能守住“许诺”二字背后那一段尘封多年的真相。然而如今,连牢狱深处疯人口中的呓语都已悄然传入乾元殿的金阶之上,他知道——自己这张隐忍多年、步步为营的棋子,终究被无情地翻到了背面,再无遮掩。
他并未换上象征尊贵身份的亲王礼服,反而冷声命人取来祭典专用的素缟之衣。明日乃先帝忌辰,依祖制,诸皇子须入宫焚香祭拜,叩首追思。而他,正要借这庄严肃穆的由头,最后一次踏入那座金碧辉煌却暗藏杀机的深宫牢笼。
马车缓缓碾过青石御道,向着巍峨宫门徐徐前行。他闭目倚靠在雕花厢壁之上,面容沉静如古井无波,唯有袖中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藏于砚台底部的短匕。匕首通体乌黑,刀锋薄如蝉翼,淬有西域剧毒,见血即封喉,杀人于无形。可他并不打算以此取人性命——他的目标不是死亡,而是活着,以血肉之躯逼至那高居凤座之人面前,亲手将玉沁妜逼入绝境,迫使她提笔蘸墨,在退位诏书上一字一顿、一笔一划地写下“传位于弟”四字,让那曾窃据九五之尊的权柄,终于归还于天理昭昭之下。
承乾宫西侧的暖阁,曾是他生母云贵妃深居浅出的寝所,雕梁画栋间尚存几分昔日温婉气息。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夜,她便在此处猝然离世,香消玉殒,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未能抬出宫门,只留下满室凄冷与无人问津的哀怨。如今他悄然沿那条荒废已久的暗渠潜行而来,脚下是湿滑如脂的青苔,步步惊心;头顶上半塌的瓦片残破不堪,雨水顺着裂缝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他额角,冰凉刺骨,恍若当年母亲弥留之际抚在他面颊上的那只苍白无力的手。
两名须发斑白的老宦官早已候在幽暗角落,一名宫女静立一旁,双手微颤地捧着一盏昏黄灯笼,微弱光晕映出她眼角深刻的皱纹,如同岁月刻下的伤痕。他们皆是当年侍奉过他生母云贵妃的旧人,一个被贬至污秽之地扫除茅厕,终日与秽物为伴;另一个险些在廷杖之下丧命,侥幸苟延残喘至今。唯有那一段尘封已久的旧恩,那一丝未曾彻底磨灭的情分,才堪堪换来此刻片刻的忠诚与赴死之勇。
“戌时三刻,巡逻的禁军便会绕道东廊查灯,”老宦官压低嗓音,语带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从记忆深处艰难掘出,“那时东厢空寂无人,陛下通常要到巳时方才移驾前来批阅奏章。”
玉明煦微微颔首,动作沉稳而克制,右手轻抚腕间,将那柄寒光隐现的匕首悄然藏入袖底,紧贴肌肤,如同蛰伏的毒蛇。他的声音低缓却坚定,似冰层下暗涌的江流:“事成之后,你们皆授五品内侍监,荣禄加身,家眷尽数迁入京中府邸,赐田授宅,永免徭役。”
三人互视良久,眼中翻涌着恐惧、希冀与难以言说的悲怆,最终齐齐跪倒在地,额头触碰冰冷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叩首如仪,无声却沉重地许下了以命相托的誓约。
与此同时,天机楼地底密室,凌霄斜倚在案旁饮酒。酒葫芦轻轻一晃,已然见底。他微眯双眼,凝视墙上悬挂的宫城水系图,忽而眉头一蹙。
“西井?”
他立即执笔,在纸上迅速记下:承乾宫西侧水井近两日提水六次,远超寻常用量;地面残留脚印与泥痕,显示夜间有人沿废弃水渠出入;暖阁梁木留有细微震颤痕迹,似曾遭人踩踏而过。
“有趣。”他勾唇一笑,尖锐的虎牙悄然显露,“谁这般胆大包天,竟敢往猛虎口中拔牙?”
他并未惊动宫中禁卫,而是从暗格中取出七个香囊,逐一细嗅,最终挑出装有迷魂散的那一枚,随即召来七名杀手,命其乔装成修缮工匠,携带工具箱潜入暖阁四周。
“暂且按兵不动,先布设铃索。”他口中叼着竹簪,声音低沉而冷冽,“我要亲耳听见——他踩断第一根线的声响。”
戌时二刻,夜色如墨,凌霄悄然蹲伏在隔墙夹道的幽暗角落,指尖紧攥着一根纤细如发的丝线,另一端隐秘地连着东厢地板之下布设精密的铜铃阵。他屏息凝神,耳中唯有自己沉稳而缓慢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回响,仿佛时间也为之凝滞,只待那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撕破夜的帷幕。
此时的东厢之内,玉沁妜并未如往常一般端坐案前批阅奏折。一刻钟前,她已悄然移驾内殿深处,身影隐没于重重帘幕之后。影十七静立窗畔,玄衣如夜,右手按在刀柄之上,指节微绷,目光如铁钉般钉在那扇虚掩的雕花窗上,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屋中唯余一盏孤灯摇曳,昏黄光晕洒在书案上,映照出一本摊开未合的奏章,与一张空置的紫檀木椅,宛如一场精心布置的局,静默无声地引诱猎物踏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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