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薄册呈上。她翻至禁军调度一页,指尖停在三处姓名之上,墨笔轻点,圈出三个名字。烛火摇曳,映得那三个字影影绰绰,仿佛蛰伏于暗夜中的毒蛇,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悄然出击。
三日后,沧州水寨外,晨雾如纱,轻笼着苍青色的营墙。天光尚未大亮,远处芦苇荡随风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低语着前夜未尽的战事余音。一队香客自官道而来,脚步杂沓,香火袅袅,在军营外的祭坛前缓缓聚拢。
凌霄混在其中,身形瘦削却步履稳健。他穿着一件洗得泛白、边角微破的粗布短褐,肩上背着个灰扑扑的旧包袱,手中摇着一把蒲扇,扇面早已脱毛,露出几根歪斜的竹骨,轻轻一晃便簌簌作响。他嘴里哼着乡间俚曲,调子懒散,带着几分市井的油滑与漫不经心,脸上挂着温和笑意,俨然一副虔诚进香的寻常百姓模样。
踏入祭坛,他径直跪在那座高耸的阵亡将士碑前,双膝触地,动作不疾不徐。青石地面寒气逼人,他却浑不在意,一边叩首,一边不动声色地斜眼打量四周——守卒的站位、巡逻的间隙、岗哨的换防节奏,皆被他悄然收入眼底。香炉中腾起一缕缕灰烟,随风飘散,恰有一缕钻入他的眼角,刺得眼睛酸涩发烫,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他却不伸手擦拭,任由泪痕蜿蜒而下,只压低嗓音,哽咽着喃喃低语:“哥哥啊……你说投军是条出路,能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怎的到头来,连个名字都刻错了?死得这般潦草,魂灵可怎么归家啊……”
身旁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兵听见这话,皱了皱眉,低声嘟囔道:“名字对上就行,还能指望刻得多工整?战时仓促,谁顾得了那么多。”
“可我哥叫张大牛!”凌霄猛地抬高声音,语气悲愤难抑,眼泪直流,“您瞧瞧,这碑上刻的是‘张大午’!差了一个字,阴司里领不到供饭,饿着肚子做孤魂野鬼,叫我如何安心?”
老兵见他哭得真切,神色也软了几分,叹口气道:“罢了罢了,随我去名册房核对便是。”说着便领他往偏帐走去。凌霄低头跟在后面,神情哀戚,实则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案几上的兵籍簿,飞快掠过几行字迹,又趁机向几名新兵打听入营日期、编队归属。他口中连连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却已默默记下:此次上报新兵三百二十一人,实际到营仅二百七十四,整整少了四十七人。
夜幕降临,星河低垂,沧州水寨笼罩在一片幽静之中。凌霄踱步至城楼之下,手持罗盘,身披一件半旧道袍,自称精通风水堪舆,此来乃为测方位、避煞气,保军营安宁。守将冷眼旁观,满脸不屑,嗤笑道:“装神弄鬼,哪来的江湖术士?”但见凌霄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恭敬投入香火箱中,叮当有声,倒也显得诚心,便挥挥手,任其自便。
凌霄登楼而上,立于垛口之间,迎风而立。他摆开罗盘,指尖掐算,口中念念有词,时而皱眉凝思,时而摇头轻叹,一副高深莫测之态。巡哨士兵远远望见,只当真有异人做法,不敢靠近。然而无人知晓,他借着罗盘指针的掩护,早已暗中丈量烽燧之间的距离;更以袖中暗藏的细绳与步距测算,发现东段两座了望台相隔竟逾六百步,中间一段低洼地带视野全无,若敌军趁夜潜袭,至少半个时辰无法传递警讯,届时军营必将陷入被动。
月光如练,洒在他沉静的侧脸上。他在袖中迅速摊开一张极薄的桑皮纸,以特制药水写下密文,笔迹隐现,干后无痕。随后,他将纸卷塞入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夹层之中,轻轻旋紧盖子,动作隐蔽而精准,仿佛一切不过是寻常人饮酒解乏的小动作。
风过城楼,吹动了他的衣角,也带走了这座军营深处悄然滋生的秘密。
返程途中,行至雁门关外蜿蜒崎岖的山道时,天色骤然阴沉,细雨如丝般悄然飘落,沾湿了苍茫大地。凌霄勒住缰绳,让坐骑缓步前行,马蹄踏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忽然间,他耳尖微动,察觉身后远处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蹄声,如同暗夜中潜伏的猎犬步步逼近。他神色不动,眸光微敛,随即从容不迫地牵马转入一条隐秘岔路,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早有预谋。
他顺手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抛入密林深处,借着风势引开追兵的注意。自己则紧贴陡峭崖壁,借着夜色与雨幕的掩护,悄然潜行十余里,衣袍早已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却仍步伐稳健,身形如影掠林梢。终于,在一处荒废已久的破庙前停下脚步。庙宇残垣断壁,香火早已断绝,唯有蛛网尘封梁柱,诉说着岁月荒凉。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暗青色的烟丸,指尖用力一捏,火星微闪,旋即腾起一缕幽幽青烟,在雨雾中袅袅升腾。
不过片刻,林间枝叶簌动,数名黑衣人如鬼魅般跃出,身法迅疾无声,手中利刃寒光闪烁。他们动作默契,顷刻之间便将尾随而来的数名追踪者尽数清理,不留痕迹。四周重归寂静,唯余雨滴敲打枯叶的沙沙声,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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