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妜静立窗前,指尖轻轻搭在雕花木窗的边沿,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夜风自缝隙间悄然潜入,带着几分凉意,拂过烛台,烛火便随之摇曳不定,光影在墙上拉扯、晃动,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她没有回头,也不曾开口,只是静静望着窗外那片沉沉的黑暗,仿佛能从那无边的夜色中寻到一丝答案。
殿外,她知道,玉沁婉仍在跪着。
不是为了地位,不是为了权势,甚至不是为了自己。那个女子,一生温婉谦和,从不曾向谁伸过手索要什么,也从未在朝堂之上掀起过半点波澜。可如今,她却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衣袖沾尘,发丝微乱,只为一个已被定罪之人,低声乞求一线生机。
玉明照该死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头反复割划。他所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皆是滔天之祸——私调禁军,勾结外敌,伪造兵符军令,更甚者,竟意图逼宫夺位。每一条罪名都足以震动朝纲,动摇国本。律法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谋逆者,诛,无赦。
他是罪有应得。
可他也曾是个孩子。
是那个在姐姐膝前撒娇嬉闹、夜里做噩梦便会哭着扑进怀里的弟弟。是那个无论走多远,回头第一眼总在人群中寻找姐姐身影的少年。玉沁婉曾用尽温柔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以为这世间风雨再大,也伤不到她捧在掌心的骨肉。
可如今,那个被她护了一生的人,正站在刑场边缘,而她只能跪在这里,以额触地,用最卑微的姿态,求一个不可能的宽恕。
玉沁妜闭上眼,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听见风穿过回廊的声音,也听见自己心底那一声极轻、极痛的叹息。
玉沁妜缓缓地走回案前,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踩在人心深处,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重。殿内烛火微摇,映照着她清冷的侧脸,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那张摊开的判决书依旧静静躺在案上,如同一座无法回避的审判台,朱红的“斩立决”三字赫然醒目,像是一道未愈的伤口,灼烧着她的目光。
她伫立良久,指尖微微颤抖,终是伸手取过一支新笔,蘸饱了朱砂,笔尖悬于纸面片刻,才一字一句落下:
“念其皇室血脉,然行为确犯国法,特免死罪,削籍为民,永黜宗庙。”
那一行字写得极沉,极稳,却又似用尽全身气力,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刻进纸里,也刻进她自己的心上。朱砂浓烈,如血般刺目,仿佛不是书写,而是在剜心剖肺之后,从骨血中挤出的最后一句裁断。
笔落,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冷寂的殿中凝成一缕白雾,转瞬即散。她抬眸,声音不高,却清晰如刃:“来人。”
门扉轻响,内侍低眉顺眼地推门而入,脚步无声,垂首立于阶下,静候旨意。
“拟诏。”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可那平静之下,却藏着翻涌的暗潮,“三皇子玉明照,图谋不轨,罪证确凿,本当处以极刑。但念及先帝血脉,且未曾酿成大祸,朕心不忍,特赦其死罪。”她顿了顿,喉间微动,仿佛吞下了一块冰,“即日起废除皇室身份,贬为庶人,交由长公主玉沁婉监管,终生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内侍执笔疾书,笔尖沙沙作响,随后平稳复述一遍,语气恭敬而克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已冷如寒星。
“再加一句。”她缓缓道,声音低了几分,却更显森然,“若其再生异心,或有他人借其名义生事——主使者与从犯同罪,株连三族。”
话音落下,殿内空气仿佛骤然凝固。烛火猛地一跳,影子在墙上剧烈晃动,像是谁的灵魂在无声战栗。内侍笔下一顿,随即低头应诺,迅速誊录完毕,捧起草稿,躬身退下,脚步轻得如同逃遁。
殿门合拢,余音消尽。
偌大的宫殿重归寂静,唯有案头那方砚台还残留着未干的朱砂,宛如凝固的血痕。窗外夜色深沉,星月无光,风穿过回廊,发出低低的呜咽,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一纸诏令默哀。
玉沁妜独自立于案前,背影孤绝如雪岭孤松。她没有再看那道判决一眼,也不曾落泪,可那挺直的脊梁之下,藏着多少无人知晓的痛楚与挣扎,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不是不想留情,而是身为帝王,不能留情。
血脉亲情,在江山社稷面前,终究不过是一纸薄笺,风一吹,便碎了。
玉沁妜坐回龙椅,指尖轻轻碰了碰发间的白玉凤钗。这枚钗子她戴了很多年,母后留下的东西,一直没换。她不喜欢太多装饰,但这钗子不一样,像是某种提醒——她不只是皇帝,也是女儿,是妹妹。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深沉得仿佛永远不会褪去,离天亮尚有足足两个时辰。宫灯微弱的光在殿角摇曳,映着她清冷的侧脸,眉宇间藏着无人知晓的倦意。
她缓缓闭上眼,眼前却浮起久远的画面——那时父皇还在,紫宸宫里还听得见笑语喧哗,春日的花园里开满了玉兰与海棠,风一吹,花瓣便簌簌地落在肩头。玉沁婉总爱牵着她的手,在花影间穿行。她们一起摘花,把最香的一朵别在发间;一起在池边放河灯,看那一点微光随水漂远,载着年少时不知轻重的愿望;夜里,姐姐坐在廊下,月光洒在她的裙裾上,轻轻讲着那些遥远的传说,声音温柔得像一阵不会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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