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斯卡雷特城堡的宴会厅此刻像个巨大的、流淌着暗红色调的奇异蜂巢。空气里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陈年葡萄酒香、新鲜奶油蛋糕的甜腻,以及从窗外偷偷溜进来的、妖精们身上沾着的野花与青草气息。巨大的水晶吊灯被刻意调暗了光辉,只在下方餐桌上投下昏黄暧昧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杯盘狼藉。
但显然宾客们并不在意——苍白的血族们端着细长的高脚杯,低声交谈着,偶尔露出的尖牙在昏暗光线下闪过微芒;维奥莱特那几个打扮古怪的炼金术师朋友正围着一盆咕嘟咕嘟冒着诡异绿色气泡的“饮品”争论得面红耳赤;最角落里,几位披着厚重毛皮斗篷、身形格外魁梧的狼人代表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沉默地坐着,警惕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爪子偶尔无意识地在光洁的银盘边缘刮擦出细微声响。星暝一行人踏入这光怪陆离的场面,反倒成了最显眼的“异类”——东方人的面孔在这里实在罕见。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小星暝嘛!” 一个带着浓浓惊喜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神绮正亲昵地拉着塞莉丝的手说话,一转头看见星暝等人,脸上立刻绽开灿烂无比的笑容,甚至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被旁边侍立的梦子轻轻按住了肩膀。穿着整洁女仆装的梦子微微躬身,一丝不苟地向众人行礼问候。
而坐在神绮腿边、穿着精致小洋裙的爱丽丝,则鼓起了小小的脸蛋,那双金色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星暝,小嘴撅得老高:“哼!星暝是大笨蛋!还有魅魔姐姐!以及其他人!你们都好久好久没来找爱丽丝玩了!是不是把人家忘光了?” 她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揪着自己金色卷发的发梢,一副“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样子。
星暝等人赶忙上前寒暄。魅魔笑嘻嘻地揉了揉爱丽丝的小脑袋,被对方嫌弃地躲开:“哎呀呀,小爱丽丝还是这么可爱,我这不是被某些不靠谱的家伙拉去到处‘救火’了嘛!”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星暝一眼。星暝则干笑着,对神绮和梦子连连点头问好,又试图安抚炸毛的爱丽丝:“怎么会忘呢?这不是专程来参加维奥莱特这老蝙蝠的……呃,喜宴嘛!你看,热闹吧?” 他试图转移话题,指了指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
好不容易应付完热情的神绮和闹别扭的小爱丽丝,星暝一行人被引导着入座。侍者无声地为他们斟满了深红色的酒液。星暝敷衍地举了举杯,心思完全不在酒上。他看似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像无形的蛛丝,若有若无地飘向主位附近那位绿色长发、气质温和宁静的妖精女王。她正微微侧头,听着塞莉丝轻声说着什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坐在星暝旁边的萝瑟茉,把脸蛋从厚重的魔导书边缘抬起来,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嫌弃:“星暝先生,我建议你收敛一下。即便以你一贯的作风,这种程度的……‘凝视’,也未免过于失礼且鬼畜了。”
“啊?有吗?”星暝立刻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酒液入喉,他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度数不低,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坐在他另一侧的星焰,正努力对付着一块比她脸还大的草莓蛋糕,吃得满嘴都是粉红色的奶油,银色的呆毛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颤一颤。听到萝瑟茉的话,她好奇地抬起头,小脑袋歪了歪,头顶的银色呆毛,“唰”地一下,非常神奇地从竖立状态扭成了一个大大的、充满求知欲的问号形状(?)。她看看星暝,又看看远处的妖精女王,眼睛里充满了纯真的困惑:“主人?你干嘛一直看那个绿头发的漂亮姐姐?她蛋糕分你了吗?”
星暝被这直白的童言无忌噎了一下,赶紧伸手把她脸上的奶油蹭掉一点:“咳!小孩子别瞎打听!吃你的蛋糕!大人的事情很复杂……”他顿了顿,摆出一副正经脸,“……我是在办正事!很重要的事!”
星焰“哦”了一声,似懂非懂,注意力很快又被盘子里新端上来的泡芙吸引走了,呆毛也恢复了原状,继续快乐地大快朵颐。
星暝心里确实有事。这趟“救援”虽然演变成婚礼闹剧,但眼前这位妖精女王本身的价值,却在他心里瞬间拔高了好几个档次。这可是活生生的西方妖精之首!不是传说,不是文献记载,就活生生地坐在那里。他星暝活了几千年,见过的妖怪精魅数不胜数,但这种级别的“自然化身”,还是头一回近距离接触。更关键的是,对方身上那种浩瀚又温和的自然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亲近——当然,想结交的心思也占了九成九。
妖怪和妖精,虽然都带个“妖”字,但根子上差别大了。妖怪多是先天形成的种族或异变而成,而妖精……更像是天地自然灵气的直接凝结,是山川草木、清风流水的具现化。她们遍布世界各地,只不过在不同的地方,可能被叫做“草灵”、“花精”或者别的什么乡土名字,但本质相通,都是大自然的化身。而眼前这位,可是整个西方妖精族群公认的女王!这分量,抵得上十个维奥莱特那种不靠谱的亲王了!如果能把她拉到“自己人”的阵营里,对他们那个宏大的结界计划,绝对是如虎添翼!更何况,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也让他起了强烈的结交之心——多个朋友总比多个看不透的敌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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