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一听曹文诏的叙述,又是祖大寿那一家子姻亲惹出的祸事,
两道花白的剑眉顿时倒竖,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下凛然,想起钟擎此前对祖、吴两家的评价,
看来这位“大帝”所言非虚,这伙人盘踞辽西,果真已成尾大不掉、飞扬跋扈之势!
想他孙承宗一向以治军严谨、法度森严自诩,可如今看来,
自己苦心经营的辽东防线,内部竟已糜烂至此,
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屋檐,实在令他痛心疾首,颜面无光。
曹文诏偷眼瞧见老督师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怒气,
只觉得肝胆俱颤,慌忙松开曹变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末将治家不严,侄儿顽劣,冲撞宴席,更惹出是非,
惊扰督师与殿下,末将万死难辞其咎!请督师重罚!”
那曹变蛟虽年纪小,却极有眼色,见自家叔父如此惶恐跪地,
立刻明白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老爷爷定然是了不得的大官。
他也“咕咚”一声跟着跪下,小身板挺得笔直,抢着说道:
“老爷爷!不关我叔父的事!
是……是我不听话偷跑出去,也是我先动手跟人打架的!
要打要罚,您冲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虽然害怕,但有着一股小男子汉的担当。
孙承宗看着跪在地上的叔侄二人,
尤其是曹变蛟那稚气未脱却满是倔强的小脸,
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转而化作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俯身,亲手将曹文诏扶起,温言道:
“文诏请起,此事原委已清,错不在你,更与这孩子无干。
是那吴家小子恃强凌弱,跋扈惯了!”
他又转向曹变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
“你也起来吧。小小年纪,知错能认,且有担当,
不愿牵连长辈,是好样的!老夫岂能怪你?”
曹变蛟被孙承宗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点懵,
眨巴着大眼睛,迟疑地站了起来,偷偷瞄了叔父一眼,
见曹文诏微微点头,他才松了口气,小脸上露出一丝腼腆。
站在一旁的钟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落在曹变蛟身上,越是端详,心中越是喜爱。
这孩子身上有股子难得的虎气、韧劲儿和担当,年纪虽小,却已显露出不凡的潜质。
他心中暗自盘算,这棵好苗子,若能好生栽培,未来或可成为一员真正的悍将。
他伸手将孩子又拉近了些,捏了捏他的小胳膊和小身板,
骨架匀称,透着一股特有的韧劲儿,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他笑着弯下腰,平视着曹变蛟的眼睛,问道:
“那个叫吴三桂的小子欺负了你,你想不想报仇?”
曹变蛟看着眼前这个帅叔叔,虽然穿着和大家不一样,但身上有种让人莫名想亲近的感觉。
他想都没想,用力点头,声音响亮:“想!”
钟擎却故意摇摇头,给他泼了盆冷水:
“可想报仇,光靠想可不行。
你本事不如人家,打又打不过,怎么报这个仇?”
曹变蛟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刚才那股气势没了,
他挠着头,嘴巴撅得老高,一脸“那怎么办”的愁苦模样。
钟擎见他这副囧样,心里暗笑,决定再加把火,
他就像个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压低声音,带着神秘感说道:
“本座……嗯,就是我,可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但要我教你呢,也不能白教,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脸上笑意未减,说话间似乎很随意地将右手搭在了身前的桌角上,
指尖轻轻触碰,既没用力攥握,也没摆出任何发力的架势,就像是随手一放。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清脆利落的断裂声,猛地压过了宴席间的喧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钟擎就像拈起一块点心般,
轻飘飘地从桌角拈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榆木块!
那断面光滑如镜,连一丝木刺毛边都没有,
仿佛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削而过,完全不像是在坚硬的老榆木上该有的痕迹!
要知道,督师衙门的宴会桌皆是选用上好的老榆木打造,
桌面厚实,桌角圆润扎实,榫卯结构紧密,寻常刀斧劈砍都未必能轻易损毁。
可眼下这……
曹变蛟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哈喇子差点流出来都忘了擦。
孙承宗和曹文诏更是目瞪口呆,仿佛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整个花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一片倒抽凉气中,钟擎却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将手中的木块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目光重新落回还没回过神的曹变蛟脸上,淡淡道:
“你,认我当爹,我就把我的本事,一点一点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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