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清州一中校门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粉笔灰混杂着阳光的味道，远处操场传来的哨声，教室里琅琅的书声……这些曾经熟悉的一切，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擒龙村里经历的生死一线、神威显赫、宗法枷锁，如同一场沉重而光怪陆离的漫长梦境，与眼前这片阳光下的象牙塔格格不入。
现实的第一个浪头很快拍来。全省地理会考已经结束。因我缺席，成绩单上，"曹鹤宁"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鲜红刺眼的"0"分，赫然位列全市倒数第一。
班主任林疏影老师将我唤到办公室。她的目光与数日前在祠堂中接受我与秋怡跪拜时截然不同，此刻那眼神里带着师长的关切，却又比往常多了几分深沉的了然。
"这是补考申请表。"她将表格轻轻推到我面前，声音温和，"下周三进行。"顿了顿，她看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那日祠堂里的景象……我们都看见了。这几日，想必你经历了很多。学校这边，有我们老师在。"
我接过表格，心头微震。"谢谢林老师。"我知道，她指的不仅是补考，更是对我所经历的一切的默许与支持。那日端坐高堂、见证九曜星君显圣的师长们，显然已经对我的"特殊"有了远超常人的认知。
然而，校园里的风波并未止息。关于我"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在亲眼见证过那场婚礼的同学们口中，流传的版本却与事实相去甚远。
课间，班长陈琳凑过来，眼中闪着奇异的光："曹鹤宁，那天……那天天上的神仙，真的是来给你贺喜的？"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
我一阵头痛，那些星君拱卫、元帅显圣的画面再次浮现。"陈琳，"我扶着额头，"这事说来话长……"
"我明白，我明白！"她连忙摆手，眼神却更加灼热，"你放心，我们都不会乱说的！"她指的是那日同样在场的玉女门和文学社的成员们。显然，他们自发地形成了一个默契的"知情者"圈子，将那天所见所闻当做了不容亵渎的秘密。
回到307宿舍，气氛更是微妙。"玉女门"的师姐黄燕、孙倩一见到我，立刻迎了上来，但问的却不是婚讯。
"鹤宁，"黄燕神色严肃，"那四位天神……以后还会出现吗？"
孙倩则小声补充："我们都看见了，九颗星星变得那么亮……你这几天不在，我们晚上都不敢单独出门了。"
我望着她们既敬畏又好奇的眼神，心中了然。在她们眼中，我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同学曹鹤宁，而是与某种至高存在紧密相连的"特殊人物"。所谓的"结婚"，反倒成了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没事的，"我只能含糊地安抚，"一切……都有规矩。"
这些纷扰并未困扰我太久。地理补考当日，我走进考场。那些关于板块构造、气候洋流的题目，在经历过擒龙村的风波后，显得如此简单明了。相较于直面神罚、承负宗族兴衰的重压，这些知识纯粹得让人心安。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补考成绩公布，满分。
我从"倒数第一"跃回神坛，但这一次，同学们的议论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果然是这样……"
"那天看见天神下凡，我就知道不简单。"
"曹鹤宁身上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在知情人眼中，这个满分仿佛成了某种神异力量的印证。而在不知情者看来，我这"学神"的名号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课堂间隙，我望着宇文嫣的空座位出神，恍惚间又忆起那个荒诞的梦境——月光下，男儿身的自己，横抱着那位清冷绝艳的同桌……
"小书童，"萧逸戏谑的声音响起，"别瞅了，宇文嫣去省城参加奥数决赛了。"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真的，那天的四大元帅……比咱们去年在庙会上看到的雕像威风多了。"
我白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转而兴奋地说："走，吴华说她们班有元旦晚会彩排，她闺蜜苏雪跳舞绝了！"
"苏雪？"我微微蹙眉，依稀记得是那个跳芭蕾舞的女孩。
架不住萧逸的生拉硬拽，我们溜出学校，来到城西的省轻工纺织印染厂子弟学校。
在老槐树下等候时，一个穿着橘红色外套的高挑女生朝我们走来。我以为是吴华，便扬起笑容迎上前。
然而，那女生在看清我脸的瞬间，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冰，不等我开口——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左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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