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打断他,目光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声音平静得出奇,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如果换做是我,看到那种指向你的东西……我可能也会怀疑。”
她不是在原谅,只是……理解了。理解了在这种无处不在的阴谋和背叛中,信任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东西。理解了当他背负着那么多秘密和鲜血,突然看到一个可能指向身边人的线索时,那种本能的警惕和恐惧。
她的理解,比直接的指责更让沈砚感到无地自容。搭在她肩上的手臂肌肉僵硬了一下。
“那不是借口。”他最终低声道,声音几乎被水声淹没,“我……很抱歉。”
这一次,他终于说了出来。
林晚没有回应,只是支撑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又沉默地前行了一段,前方的沟渠似乎出现了岔口。
“右边。”沈砚指示道,他的呼吸愈发急促,显然体力正在快速流失。
林晚依言扶着他向右拐去。这条支流更窄,水也浅了一些,只到膝盖。
“你父亲……”沈砚忽然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周振邦……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林晚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刻骨的恨意,“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不公平的学术斗争……没想到背后竟然是……”她说不下去,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我会查清楚。”沈砚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带着一种承诺的重量,“所有的事。”
包括十年前的那条信息,包括她父亲的死,包括“夜枭”和周振邦编织的这张巨网。
林晚侧过头,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凝视着前方黑暗的、淬着火光的眼睛。这一刻,她奇异地相信了他的承诺。
不是因为他是传说中的“寒鸦”,而是因为他此刻眼神里的那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光。沟渠的尽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远处,果然能看到一段废弃铁路的模糊轮廓。
污水渐浅,当他们互相搀扶着,踉跄地爬上荒地的草丛时,两人都几乎虚脱。沈砚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鲜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落在枯草上。
林晚也瘫坐在地,大口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怀里紧紧抱着阿阮。
暂时安全了。
直升机的声音和追兵的喧嚣似乎被抛在了后面。荒地上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以及他们两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
冰冷的后怕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林晚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牙齿格格打颤。
一件湿透冰冷、却带着体温余热的外套,忽然被扔到了她的肩上。
林晚一愣,抬头看去。
沈砚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背对着她,正撕下自己衬衫下摆相对干净的一条布,笨拙地试图重新包扎左肩不断渗血的伤口。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直,却又因为伤痛的动作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那件外套,是他身上唯一还算完整的东西了,虽然同样湿透冰冷。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蜷缩着的、微微发抖的阿阮,沉默了一下,将那只湿外套展开,大部分裹住了阿阮,只留下一角搭在自己冰凉的手臂上。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沈砚身后。
“别动。”她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却异常坚持。
沈砚缠绕布条的动作一顿。
林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帮他解开那条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临时绷带。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能看清那狰狞的伤口——缝合线已经崩开,皮肉外翻,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她的胃部一阵翻搅,不是恶心,是疼痛。为他所承受的这一切。
她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最后一点干净的纸巾——虽然也被污水浸得半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污水。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认真细致的专注。
沈砚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能感受到她微凉指尖偶尔不可避免的触碰,能听到她屏住的、细微的呼吸声拂过他颈后的皮肤。
这种轻柔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触碰,对他而言,比枪林弹雨更让他无措。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耳根在黑暗中悄悄漫上一层薄红。
“没有药……只能先这样包上止血了。”林晚的声音很低,带着歉意和无奈。她用那条浸血的布条,重新仔细地、一圈圈地将他的伤口缠绕包扎好,最后打了一个紧紧的结。
整个过程,沈砚一言不发,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摆布。直到她打完结,收回手,他才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的肌肉微微放松下来。
“……谢谢。”他哑声道,依旧没有回头。
“不用谢。”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同样轻声回答,“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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