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央被掳的消息像块冰,砸进奉垣沸腾的日常里。上午还在响着机床轰鸣的兵工厂,下午就没了声息;“启明” 化工厂门口的马车全散了,只剩几个宪兵守着警戒线;连街上挑着担子卖糖人的小贩,都被巡逻队盘问了三遍 —— 整座城像被按下暂停键,空气里飘着的不是冬日的寒,是令人窒息的肃杀。
霍聿枭从化工厂回来时,马靴上还沾着现场的泥土和没干的血迹。他走在霍府的回廊上,没说话,却让迎面过来的士兵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 他的军大衣下摆扫过青砖,带着风,指尖冰凉得像结了霜,眼神更冷,黑眸里像是藏着没喷发的火山,连鬓角的发丝都绷得笔直。
没人敢跟他说话,连秦穆都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喘。直到书房门 “砰” 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下一秒,命令就像冰雹似的砸了出来:“给城防司令部打电话!所有城门、路口,立刻封锁!许进不许出,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都要查!装甲车开出去,守在主要街道!”“让宪兵队、巡查厅取消所有休假,去查旅馆、客栈、仓库、地下赌场,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我翻一遍!”“发电报给周边各县的驻军,让他们把乡镇、山林、渡口都盯紧了,发现可疑人员,先扣下来再说!”
电话铃声、电报机的 “滴滴” 声、传令兵的脚步声混在一起,书房成了风暴的中心。霍聿枭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奉垣的街巷,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 —— 他要把这座城,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掳走沈未央的人,从网眼里揪出来。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奉垣的城门就被士兵堵得严严实实。东门的士兵端着 “雷霆式” 步枪,枪托抵在地上,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想进城的人,连挑着菜筐的老农,都要把筐里的白菜翻一遍;西大街上,两辆装甲车慢悠悠地开着,车顶的机枪手转动着枪口,巡逻队的脚步声 “踏踏” 响,连墙根下的流浪狗都被吓得缩在角落。
巡查厅的人拿着外来人员登记册,挨家旅馆查。“王掌柜,这几天住店的人,都有身份证明吗?” 一个巡查员敲着柜台,语气严肃,“督军有令,漏了一个可疑的,你这店也别开了!” 王掌柜连忙点头,颤巍巍地拿出登记册,连十年前的老账本都翻了出来。
暗桩也动了起来。城南黑市的老鬼,平时连官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这天却主动找到宪兵队,压低声音说:“今天中午有几个生面孔,操着南方口音,买了两匹快马,往东边去了。” 城西车马行的老板,也报了 “有个戴礼帽的人,租了辆带篷的马车,没说去哪,给的是大洋”。
消息一条条汇总到霍府,可没一条是有用的 —— 生面孔、快马、带篷马车,太普通了,奉垣每天都有这样的人。秦穆拿着汇总表,走进书房时,手都在抖:“督军,东门、北门都没异常,城北的废弃厂房查了一半,也没见人…… 暗桩报的线索,太散了,没法定位。”
霍聿枭没回头,手指还在地图上敲着,节奏又快又重,像敲在秦穆的心上。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黑眸里满是血丝,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一个大活人,在奉垣,在我的地盘上,被绑走了!你们告诉我找不到?”
他猛地抬手,扫掉桌上的茶杯 ——“砰!” 瓷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茶水浸湿了地图的一角。“那些绑匪是能飞还是能遁地?!” 他盯着秦穆,语气里的暴怒几乎要溢出来,却又强行压着,怕乱了分寸。
“督军,我们再查!扩大范围查!肯定能找到沈先生!”
“扩大范围!” 霍聿枭走到地图前,一拳砸在奉垣周边的乡镇上,“把奉垣百里之内,所有的山林、渡口、破庙,都给我翻过来!通知各地驻军、保安团,全部动员起来!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扣押!敢反抗的,就地击毙!”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悬赏!告诉所有人,提供有效线索,赏大洋一万!能把沈先生安全救回来,赏十万,官升三级!我霍聿枭,欠他一条命!”
十万大洋,官升三级,还有督军的承诺 ——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传遍了东北。猎户放下了猎枪,农民停下了农活,连跑江湖的镖师,都自发组织起来,往奉垣周边的山林里搜;津口、故都的商人,也托人打听消息,想靠这条线索谋个前程。
夜幕降临,奉垣却比白天还亮。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扫来扫去,像无数把利剑;巡逻队的手电筒,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犬吠声、士兵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可越亮,霍聿枭心里越沉 —— 这么大的动静,要是绑匪还在奉垣,早该有动静了,怕不是…… 已经把人带出城了。
书房里没开灯,霍聿枭独自站在窗前,指尖夹着根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没抽,只是任由烟烧着,烟灰落在地上,积了一小堆。窗外的探照灯光扫过他的脸,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焦虑。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染血的电磁线圈图纸,指尖轻轻摩挲着干涸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碰易碎的珍宝。“未央……” 他对着夜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在哪?疼不疼?别怕,我在找你……”
后悔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他后悔没多派些护卫,后悔没亲自陪沈未央去化工厂,后悔没早点清干净 “黑鼬” 的余孽。
烟烧到了指尖,霍聿枭才猛地回神,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走到地图前,重新拿起铅笔,在奉垣东边的山林里画了个圈 —— 那里有几条小路,能通往边境,绑匪很可能从那走。
“秦穆!” 他喊了一声,声音恢复了几分冷静,“让东边的驻军,重点搜鹰嘴崖、黑松林那一带,把小路都堵上!”
秦穆连忙应声,跑了出去。书房又剩霍聿枭一个人,他看着地图上的圈,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管沈未央在哪,不管绑匪是谁,他都会找到,会把人救回来,会让那些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夜越来越深,奉垣的戒严还在继续,搜捕的网越撒越大。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沈未央依旧没有消息。霍聿枭站在黑暗里,像一尊孤独的雕像,承受着无尽的煎熬,等待着一丝能照亮黑暗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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