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死寂的沉默被龟田雄一陡然变得尖厉的声音打破。“八嘎!”他脸上的谦和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真容,“沈未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帝国的耐心是有限的!”
沈未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不为所动的坚定。这种眼神彻底激怒了龟田。
他猛地后退一步,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换掉了之前的看守,显然是专门用刑的好手)一挥手,用日语厉声下令:“既然撬不开他的嘴,那就先撬开他的骨头!让他尝尝帝国的手段,吃尽苦头!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帝国的刑具硬!”
两个身材魁梧、面色冷漠的男人立刻上前,一人粗暴地抓住沈未央的头发,迫使他对视,另一人则解开了将他铐在椅子上的手铐,转而将他的双臂强行反拧到背后,用粗糙的麻绳重新捆绑,勒得他腕骨生疼。
沈未央没有挣扎,他知道徒劳的反抗只会消耗体力。他紧咬着牙关,忍受着皮肉被绳索摩擦的痛楚,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一声未吭。
“沈先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龟田阴冷的声音传来,“交出技术资料,或者只是点头合作,你立刻就能得到最好的礼遇。”
沈未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清明决绝的荒漠。“废话……真多。”
第一轮是鞭刑。特制的、浸过盐水的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打在沈未央的背脊上。单薄的工装瞬间破裂,皮开肉绽,火辣辣的剧痛如同岩浆般瞬间流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闷哼出声。
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将后续的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画面——实验室里跳动的数据,霍聿枭在试射场看着他时灼热信任的眼神,奉垣城头迎风猎猎的旗帜……
“就……这点本事?”鞭刑间隙,他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却充满蔑视的话语,“比起……你们毒气室里……同胞受的罪……差远了……”
行刑的汉子被他的态度激怒,下手更重。一鞭又一鞭,背上已是血肉模糊。沈未央的意识在剧痛中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但他始终没有求饶,没有吐露半个字。他甚至在极致的痛苦中,分神去分析鞭子落下的频率和力度,试图判断行刑者的体力消耗——这属于科学工作者的职业本能,在此刻成了他保持清醒的怪异方式。
龟田在一旁冷眼旁观,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见过太多人在刑讯下崩溃,哭喊,求饶,出卖一切。可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学者,他的脊梁仿佛是用某种未知的合金铸成的,任凭摧残,竟没有丝毫弯曲的迹象。
鞭刑无效,换成了水刑。冰冷的脏水一次次泼在绽开的伤口上,引发新一轮钻心的刺痛,又被人用布蒙住口鼻,反复体验濒临窒息的恐惧。沈未央的身体剧烈挣扎,生理性的泪水混杂着水渍流淌,但眼神透过湿漉漉的头发看向龟田时,那份不屈与嘲弄竟未曾减弱半分。
“龟田……”在一次短暂的喘息间隙,他声音嘶哑,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你……永远不懂……何为……脊梁……”
连续的酷刑持续了不知多久,沈未央已是遍体鳞伤,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徘徊。他像是一个被打破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裂痕,却奇迹般地没有彻底碎裂。
龟田雄一终于失去了耐心,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他挥手示意行刑暂停。沈未央像破布一样被扔回冰冷的椅子上,低垂着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把他带下去!看好了!别让他死了!”龟田烦躁地吼道,转身不再看那个让他感到挫败和一丝不安的身影。“他的价值还在,不能这么轻易弄死。等他想通了,或者……等我们找到其他方法,总能撬开他的嘴!”
沈未央被两个大汉粗暴地拖拽起来,拉向仓库更深处的一个阴暗隔间。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模糊地想:“聿枭……这次……可能……要让你看到……比较狼狈的样子了……”
随即,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
仓库外,夜色浓重如墨。龟田站在门口,望着远处沉沉的荒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猎物,竟然变成了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这不仅仅关乎技术,更关乎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摧毁的意志。
而在这片荒野的某个方向,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正在霍聿枭的怒火中,加速酝酿,并向此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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