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席卷全身的空虚感,并非突如其来的风暴,而是更像无声无息蔓延的潮水,在季云瑶功成身退、独处一室时,一点点淹没了她。
推杯换盏的应酬、闪光灯下的追捧、甚至复仇得逞时那短暂的、灼热的快意,都如同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空洞泡沫,啪的一声碎裂,只留下湿冷而黏腻的虚无。
她像一座被掏空的华丽城堡,外表依旧屹立,内里却只剩下穿堂而过的冷风。
继续清算林薇或季临渊的念头,像搁浅在案头的旧文件,蒙着灰,引不起她丝毫翻动的欲望。
一种深切的疲惫,源自灵魂深处,让她对那套熟悉的“狩猎-毁灭”模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倦。
必须改变。哪怕只是暂时的麻醉。
她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姿态,离开了那间能俯瞰大半个城市、却更像巨大玻璃牢笼的顶层公寓。
城北的老社区,绿树成荫,墙壁爬满岁月痕迹,邻里间的问候带着家常的烟火气。
她租住的一楼小院,有房东留下的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她竟也生出几分耐心,每日浇水,看着它们一点点抽出新芽,仿佛在照料自己同样荒芜的内心。
社区图书馆成了她最常流连的地方。
这里没有高深的典籍,只有磨损了边角的通俗小说和过期杂志,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阳光的味道。
她总是选择那个最僻静的靠窗角落,点一杯最便宜的清茶,不是为了阅读,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让自己像一枚书签,夹在时间的缝隙里,暂时忘记前尘往事。
就是在这样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她第一次真正“看见”了祁月白。
他像一幅被遗忘在角落的静物画,与周围打着瞌睡的老人、写着作业的学生格格不入。
清瘦的身形裹在洗得发白的棉质衣物里,微微弓着背,额前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专注抿起的唇。
他面前摊着厚厚的速写本,手边散落着各色铅笔和橡皮屑,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在他笔尖与纸张接触的那一小片方寸之地。
季云瑶起初只是无意识地一瞥。她见过太多伪装专注的人,用各种姿态掩饰内心的欲望和算计。
但这个人不同。
他的专注是浑然天成的,像鱼儿游于水,鸟儿翔于天,不带一丝表演成分。
他甚至会因为画出一个满意的分镜,而极轻地弯起眼角,那笑意清浅纯粹,瞬间点亮了他略显苍白的侧脸。
一次,两次……季云瑶发现自己去图书馆的频率,似乎在不经意间提高了。
她依旧坐在老位置,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总会飘向那个角落。她看到他画的是漫画,线条流畅,构图生动,故事似乎温暖而有趣。
她看到他偶尔咬着笔杆沉思,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透明的蜂蜜,干净得能一眼望到底。
这种纯粹,对于在人性泥沼里挣扎了四世的季云瑶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得像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她下意识地用审视的目光剖析他:衣着朴素,经济条件一般;行为低调,不像有背景;
眼神清澈,缺乏社会历练的浑浊……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人。
但这种“简单”,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在她过往的经验里,越看似无害的,往往潜藏着越深的危险。
齐厌的温文尔雅,斐衍的艺术狂热,程耀阳的深情不羁……哪个不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然而,理智的警报拉响,却敌不过内心深处那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就像在沙漠中跋涉太久的旅人,明知海市蜃楼是虚幻,却依旧忍不住朝着那抹绿意前行。
转折发生在一个阳光格外慵懒的下午。
季云瑶照例去添茶水,回来时心思有些飘忽,高跟鞋的细跟不小心绊到了老旧地毯微微翘起的边缘。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她久经训练的核心力量让她勉强稳住,手肘却不可避免地撞到了旁边的书架。
“哗啦——”几本厚重的旧书应声掉落。
更糟糕的是,其中一本厚厚的《世界建筑图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祁月白摊开在桌面的画稿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季云瑶心中警铃大作!不是为可能的赔偿,而是这种失控的、狼狈的意外,让她瞬间回到了曾经那些无能为力的时刻。
她厌恶一切超出掌控的事情。
“对不起!”她迅速收敛心神,语气带着习惯性的疏离和歉意,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对方,评估着他的反应。
——是恼怒?是趁机搭讪?还是……
祁月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从创作的世界里被猛地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懵懂的小动物被惊扰了好梦。
然而,当他的目光聚焦在散落的书本和画稿上,看清站在一旁、微微蹙眉的季云瑶时,那双浅褐色的瞳孔里,并没有浮现出季云瑶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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