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顺着后门的脚印走了半条街,那浅底布鞋印终究还是没入了九市的人流里。晨日已升得颇高,往来的脚夫、药商踩碎了地上的痕迹,连鞋边沾着的黄褐色粉末都混进了尘土,再难辨认。
他立在街角的老槐树下,指尖捻了捻方才从门轴上沾到的粉末。细粉簌簌从指缝漏下,辛烈的气味比在药铺里更清晰些,混着槐树的清香,反倒显得有些突兀。腕间的甘草根手链轻轻晃着,“和”字的纹路贴在掌心,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又折回了沉香药铺。
铺子门内,麦芽正蹲在地上收拢散药,见他回来,连忙抬头:“先生,没找到踪迹吗?”
“脚印乱了。”甘草应着,径直走向柜台后的暗格,“你去打盆清水来,再拿块细棉布。”
麦芽应声跑出去,片刻就端着铜盆回来。甘草将棉布浸湿,轻轻擦拭暗格内壁——先前只闻到气味,此刻擦过布面,竟留下一层淡黄褐色的痕迹,比地面的粉末更浓郁些。他凑近闻了闻,眉头倏地蹙起:“不止有苍术的辛味。”
“还有什么?”麦芽凑过来,鼻尖都快贴到棉布上,却只闻到一股呛人的药味。
甘草用指尖蘸了点痕迹,放在鼻尖细嗅,那气味极淡,稍纵即逝,却逃不过他常年辨药的鼻子:“有硫磺的味道。很淡,混在苍术粉里,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硫磺?”麦芽瞪大了眼,“硫磺不是能防腐吗?偷麝香带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怕麝香坏了?”
甘草没说话,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药材。当归、川芎、白芍散得四处都是,连角落里装着川贝的瓷罐都摔裂了,唯独那枚装麝香的紫檀木盒孤零零躺在柜台下,盒盖裂成两半。他弯腰捡起木盒,指尖抚过盒内壁的暗纹——这盒子是上等紫檀木所制,雕着缠枝莲纹样,虽不算极品,也绝非普通货色,可那自称苍术的人却说“配不上好药材”。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沉香领着两个捕快匆匆进来。捕快穿着青灰色公服,腰间挂着刀,进门就四处打量,为首的捕头皱着眉问:“甘草先生,您说的线索在哪?”
甘草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又递过那块沾着粉末的棉布:“捕头请看,这脚印是浅底布鞋,鞋边沾着掺了硫磺的苍术粉;暗格里也有同样的粉末,绝非偶然。”
捕头蹲下身看了看脚印,又闻了闻棉布,眉头皱得更紧:“苍术粉、硫磺……这贼倒是奇怪。”
沉香在一旁急声道:“捕头,肯定是那个叫苍术的人干的!他昨晚还来问过麝香,说不定是早有预谋!”
“苍术?”捕头抬眼,“此人何在?”
“还没找到,但他是江南口音,半个月前来的京城,说是收苍术药材。”甘草补充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盒边缘,忽然触到一点异样——盒盖内侧的缝隙里,卡着一根细小的黑色绒毛,比发丝略粗些,泛着油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用银针小心地将绒毛挑出来,放在手心:“这东西,不像是药材上的绒毛。”
麦芽凑过来瞧了瞧:“会不会是贼衣服上的?比如棉袄里的棉絮?”
“不像。”甘草摇头,“棉絮是白的,这绒毛是纯黑,还带着点油脂味,倒像是某种兽毛,或是……皮裘上的。”
捕头接过绒毛看了看,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交给身边的捕快收好:“既然有了嫌犯线索,我们先去城南客栈排查。甘草先生,您要是再发现什么,随时去府衙找我。”说罢,带着捕快匆匆走了。
铺子里只剩他们三人,沉香的脸色依旧发白,搓着手问:“先生,这绒毛能有用吗?那苍术会不会已经跑出京城了?”
“跑不了。”甘草将木盒放回柜台,语气笃定,“百年麝香气味浓烈,沾在身上至少三天散不去。他若带着麝香赶路,沿途的药铺、客栈只要有人懂药,一准能闻出来。况且他还特意留下苍术粉和姓名,恐怕没打算立刻走。”
“可他留这些东西做什么?”麦芽挠着头,一脸不解,“生怕别人找不到他吗?”
甘草拿起那块沾着粉末的棉布,在阳光下照了照。苍术粉本是黄白色,混了硫磺后才成了黄褐色,颗粒比纯苍术粉更粗些,显然是特意调制的。“苍术性燥,硫磺性温,二者与麝香的温性并无配伍关联。”他缓缓开口,眼神锐利起来,“这气味,更像是刻意留下的障眼法。”
“障眼法?”沉香和麦芽异口同声地问。
“要么,是想让我们以为贼是懂药的人,引我们往药材行里查;要么,就是想嫁祸给某个叫苍术的人。”甘草将棉布放进油纸袋,和那根绒毛放在一起,“他自称苍术,又留苍术粉,太过刻意,反而可疑。”
沉香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先生!那苍术昨晚问完麝香,还特意问我‘是不是要送太医院’,我当时只当他好奇,没多想!现在想来,他分明是摸清了麝香的用处,才动手偷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甘草断案集请大家收藏:(m.2yq.org)甘草断案集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