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和麦芽顺着城南的官道往白术药田走,刚过正午,日头毒得厉害,晒得路面发烫。麦芽拎着药箱,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先生,陈皮馆主能看好苍术吗?他要是醒了乱跑,可就麻烦了!”
甘草脚步顿了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苍术虽虚弱,却藏着对逆药阁的恐惧——这种恐惧往往能逼出惊人的力气。他抬头看向药商会馆的方向,隐约能看见屋檐的轮廓,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但愿他能老实待着。”
两人加快脚步,约莫走了两刻钟,终于抵达白术药田。绿油油的药畦铺得望不到边,肥厚的叶片上沾着晨露晒干后留下的白痕,风一吹就翻出青白的叶背,将那股“健脾益气”的清苦药香揉进空气里,漫过田埂,缠上甘草的衣角。
“先生,你闻!”麦芽突然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有麝香的味道!”
甘草早已闻到了——白术的清苦里,掺着一丝极淡却挥之不去的温厚香气,正是百年麝香的味道,像藏在棉絮里的火星,虽弱,却灼得人鼻尖发紧。这气味比预想中更浓,显然苍术就在附近,而且离开会馆的时间,比他们料想的更早。
“他逃出来了。”甘草的眼神沉了下去,腕间的甘草根手链轻轻硌着掌心,“陈皮肯定没看好他。”
两人放轻了脚步,踩着松软的泥土往药田中央走。气味越来越浓,最终定格在一个比人还高的草垛旁——那是去年的干麦秸,泛着浅黄的色泽,被风吹得微微晃悠,隐约有细碎的响动从里面传出来——不是麦秸摩擦的“沙沙”声,是人的喘息,轻得像漏了气的风箱。
“先生,肯定是苍术!”麦芽压低声音,攥着药箱的带子,指节都泛白了。他眼神亮得惊人,却又忍不住往甘草身后缩了缩——昨晚黑袍人的刀光在脑子里晃,此刻连草垛的影子都显得狰狞。
甘草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甘草根手链。“和”字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倒让他纷乱的心绪稳了些。离草垛还有三丈远时,里面的响动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道灰影猛地从麦秸后窜出来,手里攥着把从草垛旁捡来的锈迹斑斑的短刀,刀尖对着他们,抖得厉害。正是苍术。
他比在会馆时更狼狈了。灰布衫被后窗的木刺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腿上的包扎松垮垮挂着,黑血已经浸透了布条,顺着裤脚滴在泥土里,把一小片白术根都染得发暗。他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却紫得发黑,显然附子毒又发作了,可那双眼睛里满是警惕,像被逼到绝境的野狗。
“别过来!”苍术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短刀颤得更厉害,“这麝香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麦芽吓得往后跳了半步,差点撞翻身后的药筐。甘草却依旧往前走,脚步稳得像踩在青石板上,直到离苍术只有一丈远才停下。他没看那把晃眼的短刀,目光落在苍术怀里紧紧抱着的油布包上——包得严严实实,却挡不住那股越来越浓的麝香味。
“我不是来抢麝香的。”甘草的声音很轻,像白术药田的风,“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苍术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咳血的嘶哑,“逆药阁的人都要杀我,你能救我?别骗我了!你们要么是逆药阁的同伙,要么是官府的人,都想要麝香!”
“逆药阁要的是麝香,更是你的命。”甘草缓缓抬起手腕,露出那串磨得发亮的甘草根手链,最末的“和”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我是中和堂的甘草,你昨晚在沉香药铺见过我——我懂药,也懂逆药阁的手段。你腿上的伤是‘苍术硫磺毒’,只有我能暂时压制,再拖半个时辰,神仙也救不了你。”
苍术的目光落在手链上,又猛地扫过甘草的脸。昨晚在沉香药铺的记忆碎片涌上来:柜台后那个捻药的清瘦身影,说“附子需甘草调和”的笃定语气,还有此刻眼神里的平和——没有贪婪,没有杀意,倒像他小时候在江南药庐见过的老医师,带着点“药能医人,亦能医心”的温厚。
短刀抖得轻了些,苍术的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弯成了虾米,一口黑血“噗”地吐在麦秸上,溅起细小的血珠。他怀里的油布包差点掉在地上,被他死死按住,指节都泛白了。
“你看,毒已经入肺了。”甘草往前递了半步,手里多了个小瓷瓶,“这里是炙甘草粉,混着蜂蜜调的,能中和附子毒的烈性。你要是信我,就先吃下去;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走,你等着逆药阁的人来取你的命和麝香。”
苍术盯着那只瓷瓶,又看了看甘草坦荡的眼神,终于松了手。短刀“当啷”一声掉在泥土里,他瘫坐在草垛旁,大口喘着气,声音里带着绝望:“没用的……逆药阁的毒……没人能解……他们拿我当棋子,拿到麝香就会杀我……我只是想……想拿麝香换点钱,回老家……”
麦芽连忙跑过去,捡起短刀扔远了,又接过甘草手里的瓷瓶,倒出一点褐色的药粉,递到苍术嘴边:“快吃!我先生的药可灵了!去年我吃坏了肚子,先生一勺甘草粉就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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