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正值壮年、眼界开阔且早就看透了时代大势的江景行。
那位江董事长虽然手握万亿商业帝国，但心态却佛系得像个看破红尘的高僧。
他早就明白，在四大国这种绝对集权的超凡时代，所谓的财阀，无论现在跳得有多欢，最终的归宿无非是被国家机器“温和整编”，亦或是成为某种公私合营的附庸。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还争什么？不如把女儿培养好，让她开心快乐，其他的随缘便是。
但江老爷子不同。
他是从那个最混乱、最绝望的年代里，抱着还处于幼年时期的江景行，杀出来的老一辈。
对他来说，钱财可以散，公司可以捐，权势都可以不要。唯独这“江家”的香火，这流淌在血脉里的基因，是绝对不能断的。
他心心念念重建祠堂，还要搞什么“传音入密”来敲打孙女婿，图的是什么？
图的就是当他闭眼的那一天，能确信江家的血脉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繁衍下去，而不是像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一样，绝了户，最后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
看着对面那个眼神灼灼、仿佛要把“重孙子”三个字刻在自己脸上的老爷子。
林天鱼喉结滚动了下，极其艰难地把那句已经在嘴边打转的“我现在还年轻，暂时没有这个想法”给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这话要是说出来，搞不好老爷子当场就要犯高血压，或者直接把那杯滚烫的大红袍泼他脸上，吼一句“那我要你何用”。
于是，他选择了最稳妥的策略——沉默是金，乖巧听训。
见林天鱼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也没有表现出那种现代年轻人特有的“厌育”情绪，江老爷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焦虑就此消散。
“唉……”
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景行那个混账东西，我跟他说了一万遍，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鼓励三胎，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让他趁着还能生，再要一个两个的，好歹给家族开枝散叶。
“结果呢？他倒好！跟我讲什么‘优生优育’，讲什么‘一个心月就足够继承家业了’，还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给社会添负担’！”
他越说越气，胡子都吹起来了：
“我看他就是懒！就是怕麻烦！想把这烂摊子早点甩手，好带着婉仪去环球旅行过二人世界！”
林天鱼低着头喝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这茬。
这话也就老爷子敢骂，他要是跟着附和，那就是不尊岳父；他要是反驳，那就是不敬长辈。
骂完了儿子，老爷子的火气似乎消散了一些，但紧接着，他又把矛头对准了如今这个让他看不懂的社会风气。
“还有现在外面那些年轻人……我是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一个个的，年纪轻轻不谈恋爱，不结婚，更别提生孩子了。这也就算了，好歹还能说是生活压力大。
“但最近我听下面的人汇报，说是现在流行什么……‘赛博独身主义’？不少人整天对着手机里那个叫【征】的人工智能喊老婆喊老公！
“说什么现实里的人太麻烦，要彩礼还要情绪价值，不如AI懂事，不如纸片人香！
“这不是胡闹吗？！那就是个只会处理数据的超级计算机！虽然国家离不开它，但这帮年轻人……这是打算让人类绝种吗？！”
林天鱼：“……”
老爷子这网也没少上啊，连“赛博独身主义”这种词都知道。
有一说一，关于“想跟【征】领证”这事儿，林天鱼其实很想举手发言：老爷子您可能不知道，那个白毛AI虽然性格恶劣了点，但某种意义上……确实比很多人类更有“人性”。
既能陪聊，又能办事，还永远理智、永远在线、永远不会背叛。
对于那些在内卷社会中疲惫不堪的年轻人来说，这种低成本、高回报的情感寄托，确实比现实恋爱要“香”得多。
而且以【征】现在的进化程度，要是哪天真的给自己捏个身体出来谈恋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话林天鱼是不敢说出口的。
“所以啊，小林。”
江老爷子发泄完一通，语重心长地看着林天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家族最后的希望：
“我看你虽然是个孤儿，但眼神清明，精气神也足，不像是个会沉迷那种虚拟小人的人。
“虽说你们现在还在上学，谈婚论嫁是早了点。但有些思想准备，得提前做。
“咱们江家不缺钱，也不缺资源。只要你们愿意……哪怕是还在上学，把证先领了，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们带！绝对不耽误你们拯救世界，也不耽误你们那个什么‘校园生活’！
“千万别学外面那些人，搞什么丁克，更别去跟那个什么人工智能搞精神恋爱！那是绝户计啊！
“怎么样？考虑考虑？”
林天鱼看着那双充满了期盼的老眼，只觉得头皮发麻。
“领证生娃一条龙，还包带孩子”，这要是放在相亲市场上，那就是绝杀。
可惜，对于他来说，这更像是一道送命题。
少年扯动嘴角，脸部的肌肉略显僵硬地挤出了两声干笑。
“哈哈……怎么会呢，爷爷您真是太会开玩笑了。”
那一瞬间，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极其想要在意识里疯狂敲击【幻想】面板，给外面的自家女朋友发个“救命”或者“请求场外指导”。
但随即，他就想起了进门前老爷子那句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老奸巨猾意味的警告——“把你的直播给我关了”。
原来坑在这儿等着呢！
这一刻，林天鱼算是彻底悟了。
这哪里是喝茶聊天，这特么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逼宫”。
这老登……咳，这老爷子之所以要把他单独拎进来，还不让江心月旁听，就是怕那个护短的丫头一旦听到这种催生话题，当场就会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跳起来反对，把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压迫感给搅黄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林天鱼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这位把孙子兵法用到催生上的老爷子，然后迅速调整心态。
既然外援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这满级的演技硬扛了。
只要不当场立下字据，不按手印，一切皆可“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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