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咆哮与撕扯中明灭不定。
前一瞬，他还在上古时代，桃山之下，与那面容稚嫩却眼神坚毅的少年杨戬作别，在对方困惑而复杂的目光中，身形逐渐淡去，被强大的时空排斥力推向归途。后一瞬，他所熟悉的、相对稳定的时空通道就像一面被重锤击碎的琉璃，轰然崩裂！
不再是流光溢彩的隧道，不再是可控的坐标跳跃。取而代之的，是彻底失控的、狂暴到足以湮灭一切的——时空乱流！
杨泽，或者说，刚刚从“阿泽”这个化名中恢复本我认知的司法天神府小真君，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被无情投入沸腾熔炉、正在迅速解体的扁舟。他的肉身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剧痛，元神更像是被投入了搅拌星辰的漩涡，无数破碎的光影、声音、乃至法则的碎片，如同亿万柄裹挟着不同时代尘埃的锋利刀刃，疯狂地冲击、切割着他的感知。
“呃啊——！”
他闷哼一声，几乎要在这非人的折磨中失去意识。八九玄功被他本能地催动到极致，周身清蒙蒙的神光大盛，试图在这绝对的混乱中撑起一方小小的、稳定的领域。清光与周遭那些五颜六色、却充满了毁灭与死寂气息的乱流能量激烈碰撞，发出“滋滋滋——轰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爆鸣。每一次碰撞，都仿佛有巨山压顶，又似有无数世界在耳边生灭，剧烈地消耗着他那身为半圣的、堪称浩瀚的法力。
但这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冲击。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剥离感”与“同化感”。
他仿佛同时置身于无数个时空片段：一忽儿是开天辟地之初，地水火风肆虐，混沌魔神咆哮的蛮荒景象；一忽儿是龙凤麒麟三族争霸，打得苍穹染血、大地陆沉的惨烈战场；一忽儿又是封神之役，万仙来朝却又在劫难中纷纷陨落，魂归封神台的悲壮与无奈……他甚至惊鸿一瞥，看到了无数他未曾见过、光怪陆离的文明——钢铁巨舰在星海中征伐，奇异的光束撕裂宇宙；魔法与斗气辉映的异大陆，巨龙与精灵共舞；乃至纯粹由机械与代码构成的冰冷电子世界……
这些碎片不仅仅是影像，它们携带着各自时代、各自世界独有的法则气息和能量烙印，强行涌入他的识海，试图覆盖、篡改他自身的记忆与存在印记。时间的流速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可能一念之间，他已“经历”了某个陌生文明的万年兴衰；也可能苦苦支撑了仿佛千万年，回首却发现只在乱流中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
“噗——”
又是一口蕴含着精纯法力的金色血液喷出，瞬间就被乱流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杨泽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眼神却愈发锐利。
“是了……强行改变上古既定历史节点，救下本该被十大金乌晒化、神魂俱灭的瑶姬姑姑……这泼天的因果反噬，果然应在了这归途之上！”杨泽心中明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与凝重。
他此刻的行为，就像一个不甘命运的行人，对着既定的历史长河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虽然成功改变了水流局部的方向——保住了瑶姬的神魂，哪怕只是陷入沉眠，也避免了少年杨戬经历丧母之痛后彻底走向极端——但这改变所激起的时空涟漪与反噬漩涡，也同样巨大到足以将他这个“投石者”彻底吞噬！
他就像一个不该存在于过去的“错误变量”，一个扰乱了时间线正常运行的“病毒”，此刻正遭受着整个时空体系本能地排异与清除。
“必须冲出去！舅舅……还在等我回去！”一想到杨戬，杨泽的心中便涌起一股炽热的暖流与坚定的信念。他想念灌江口真君神殿里那看似冷峻、实则处处为他着想的舅舅，想念总是一脸嫌弃却任劳任怨帮他处理公务的哮天犬，甚至有点想念那堆积如山、让他头疼的司法天神府公文。
这信念支撑着他，将几乎要溃散的法力再次凝聚。他艰难地在这片色彩斑斓却致命无比的乱流中稳住身形，神念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出，试图在这完全迷失方向的混沌中，捕捉到一丝属于他本来时空的、熟悉的坐标气息。
然而，这探寻之路注定布满荆棘。他的神念刚刚延伸出去，就仿佛触动了无数无形的陷阱，更多的时空碎片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他“看”到了一个科技高度发达但死寂一片的末日世界，残破的钢铁大厦上爬满了诡异的藤蔓；“听”到了某个仙侠世界最后一位剑修在魔潮中力战而亡时，发出的不甘长啸；“感受”到了一个纯粹由精神体构成的文明，在维度崩塌时发出的、直击灵魂的哀鸣……
这些信息的洪流几乎要将他的识海撑爆！若非他道心坚定，历经磨练，又有八九玄功这等玄门护法神功固本培元，只怕早已心神失守，被这些杂乱的记忆与情感同化，成为一个在时空乱流中永恒徘徊的、失去自我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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