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谷的晨光带着初生的羞怯,从穹顶玻璃的裂缝中渗漏下来,在修复室的地面拼出不规则的亮斑。林野将《九章算术》的残卷在青石板上铺开时,指腹抚过纸页边缘那些被虫蛀出的细密孔洞——这些孔洞在晨光下呈现出奇异的规律性,三孔一组,间距恰好是0.7寸,像某种未被破译的计数符号。空气中弥漫着艾草与辐射尘混合的气息,那是昨夜用红锈林艾草熏过修复室留下的,据说能驱散噬纸虫的幼虫。
“晨课的第一桩,辨纸性。”林野的声音在空旷的修复室里回荡,他没有回头,目光仍停留在《九章算术》“方田”篇的残页上。那里记载着丈量土地的古法,墨迹旁有行用朱砂写的批注:“辐射场中,方圆之率需加三厘,方能合实际”,笔迹带着明显的颤抖,是长老晚年的手迹。阿正蹲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怀里抱着捆用麻布包裹的竹简,少年的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呼吸时胸腔的起伏带着初醒的滞涩。
阿正将竹简放在地上,解开麻布的动作有些生涩。这些是昨日从地库抢救出来的“算经”类典籍,最上面的《孙子算经》边缘泛着暗黄色,那是长期处于0.3Sv/h辐射场中的特征。“林哥,”少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竹简的末端,“为啥这些算书的纤维比别的硬?我用脱胶剂泡了整夜,还是弯不动。”
林野终于转过身,晨光恰好照亮他眼底的纹路。他从木架上取下个青铜容器,里面盛着半罐透明的液体,阳光穿过容器时,液体中漂浮的细小纤维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因为算书的纸浆里掺了‘铁线草’。”他用骨勺舀起一勺液体,纤维在勺中缓缓舒展,呈现出螺旋状的弹性,“这种草的纤维含硅量是桑皮的五倍,在辐射场中会形成天然的晶体结构,能让数字更稳定。”
阿正的目光落在容器壁上的刻度。那些用银刀刻出的细线标注着不同的辐射值,从0.1Sv/h一直延伸到0.8Sv/h,每个刻度旁都贴着对应的纤维样本。在0.35Sv/h的标记处,贴着片泛着蓝绿色的纤维,与他前日在过滤系统中发现的透明纤维一模一样。“那这种纤维……”少年的指尖快要触到容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缩回手,“也能用来造纸?”
林野将《九章算术》的残页翻到背面。那里用炭笔勾勒着简单的造纸流程图,与常见的“斩竹漂塘”法不同,图中多了道“辐射淬浆”的工序,旁边标注着“辰时三刻,辐射值0.28Sv/h最佳”。“不是所有纤维都能承载知识。”他用骨刀在残页边缘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铁线草纤维能记数字,桑皮纤维善存诗文,而有些纤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那捆从净化者身上缴获的银白色纤维,“只会记录毁灭的指令。”
晨露顺着穹顶的裂缝蜿蜒而下,在《九章算术》的残页上积成细小的水洼。林野突然用骨刀挑起水洼边缘的一缕纤维,在晨光下拉伸至极限——纤维没有断裂,反而呈现出淡青色的光泽,与他腕间胎记受热时的色泽如出一辙。“看好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传授某种禁忌的技艺,“当纤维在0.3Sv/h的辐射场中呈现青绿色,且拉伸率超过原值的三成时,就意味着它被‘启明’射线照射过。”
阿正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片用麻布包裹的纤维样本。那是他昨日在典籍库废墟中捡到的,银白色的细丝在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一端已经发黑。“林哥你看这个,”少年的指尖有些发颤,“它在暗夜里会发光,像撒了星子的夜空。”
林野接过样本的瞬间,修复室墙角的辐射仪发出细微的蜂鸣。指针从0.31Sv/h跳至0.33Sv/h,针尖在刻度盘上的颤动频率,与样本纤维的发光节奏完全同步。他将样本凑近《九章算术》的残页,奇迹发生了——那些银白色纤维竟顺着纸页上的墨迹游走,在“勾股定理”的公式旁组成新的符号,像在演算某种更复杂的等式。
“这是‘共生演算’。”林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用骨刀将纤维从纸页上剥离,“净化者在纤维里植入了简单的运算逻辑,能模仿典籍里的符号。去年石磨村丢失的《农桑辑要》,就是被这种纤维篡改了灌溉公式,导致麦田全毁。”他将样本扔进装有石灰水的陶碗,纤维遇碱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细小的螺旋状灰烬。
晨课的第二桩是“校器”。林野从石柜里取出个铜制矩尺,这工具的直角处镶嵌着块淡青色的玉石,是用红锈林深处的“定盘石”打磨的,在辐射场中能保持角度不变。“测方圆者,先正其器。”他将矩尺放在《九章算术》记载的“弦图”旁,玉石在晨光下泛起柔光,矩尺边缘的刻度与图中线条完美重合,“当年长老教我用这矩尺时,让我在暴雨中测了整整七日,说雨水能洗去人眼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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