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谷的交易市场泛着雨后的泥泞气息,林野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洼走过时,靴底的铁掌在积水里敲出清脆的回响。市场中央的老槐树上挂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今日的兑换比例:"桑皮纸十张换辐射抑制剂一罐,铅钉百枚换变异土豆三斤",字迹边缘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像洇开的墨团。最东侧的摊位前,三个来自沙窝子的商人正围着老周争执,他们的麻布口袋里露出半截银白色的纤维,在0.32Sv/h的辐射场中泛着冷光。
"不是我们不肯换,是这纤维来路不明。"老周的手指戳着摊位上的纤维样本,老人的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辐射尘,"档案谷不收净化者沾过的东西,这是规矩。"他腰间的青铜短刀在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光,刀鞘上的划痕记录着去年与纤维走私者的搏斗——最深的那道豁口,是被某种特制的纤维刃划开的。
林野的目光落在沙窝子商人的羊皮袄上。袄角缝着块暗红色的布料,经纬间隐约可见极细的金属丝,用辐射仪一测,指针竟在0.33Sv/h处形成稳定的峰值,与他腕间胎记受热时的波动频率奇妙地同步。这种布料他在红锈林边缘见过,是用旧文明的防弹纤维与变异蚕丝混纺的,寻常商人根本不可能拥有。
"这布哪来的?"林野的声音突然响起,三个商人同时回头,脸上的慌张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最年长的那个下意识地拽紧袄角,羊皮摩擦的声响里,林野看见布料内侧绣着个极小的"苏"字,针脚细密得不像手工缝制,倒像是某种机器的杰作。
"是...是个过路的兄妹俩换给我们的。"商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不安地绞着口袋绳,"他们用这布换了三罐抑制剂,说...说能在红锈林里找到'干净水'。"
"兄妹俩?"老周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十字弩的弓弦在袖管里发出细微的响动。"男的高个,女的梳双辫?"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人突然啐了口唾沫,"去年在黑鸦聚落就听过这号人物,说他们能用纤维编网捕鱼,网眼细得能滤掉辐射尘,现在看来..."
林野的注意力却被布料上的金属丝吸引。他用骨针挑起一根细丝,在阳光下能看见丝缕中缠绕的淡金色粉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粉末呈现出规则的八面体结构——这是只有在0.4Sv/h以上辐射场中才能形成的黄金结晶,且结晶的排列方式带着明显的定向性,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排列过。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林野的指尖捏着那根金属丝,突然感觉到轻微的震颤,像是远处有某种频率在呼应。交易市场西侧的梧桐树上,几只铁羽雀突然惊飞,翅膀的阴影在地面拼出破碎的螺旋,与布料上暗藏的纹路完全吻合。
"红锈林深处。"最年轻的商人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神秘,"说要去找'会发光的泉眼',还说...说那里的水能让纤维自己站起来。"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纤维布,展开后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布面上的纹路会随着角度变化,时而是星图,时而是地图,最终定格在红锈林中心的尖塔轮廓上。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块布的编织工艺与他在观测站发现的纤维茧如出一辙,只是密度更高,纤维间的辐射结晶排列成更复杂的网格。他将辐射仪贴近布料,指针瞬间跳至0.36Sv/h,针尖的颤动与腕间胎记的灼热感形成奇妙的共振——这不是普通的纤维织物,而是某种能响应生物电场的"活布"。
"这对兄妹...叫什么名字?"阿正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竹篓里的铅钉哗啦作响。少年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布料上的尖塔标记,"我在老周叔的旧地图上见过这个,旁边写着'苏锐'两个字!"
"苏锐..."林野默念着这个名字,骨针上的金属丝突然绷直,指向红锈林的方向。他想起父亲笔记里的一段话:"红锈林有异人,善驭纤维,能织星图,其技类'启明'遗法,然正邪未辨。"当时只当是荒诞传说,此刻却觉得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交易市场的西北角突然传来骚动。林野挤过去时,看见个穿破烂工装的男人正被守谷人按住,他的帆布包里滚出几捆银白色的纤维,与苏锐兄妹交换的布料材质相同。"我只是个跑腿的!"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在泥地里磕出青紫色的瘀伤,"是那对兄妹让我把这些送到档案谷,说给...给能看懂星图的人。"
老周的十字弩箭突然指向男人的帆布包。林野掀开包盖的瞬间,一股淡蓝色的雾气腾起,纤维在阳光下舒展开,自动编织成幅完整的红锈林地图,其中七处泉水的位置被特别标注,每个标记旁都有行极小的字:"辰时取水,辐射值0.29Sv/h"。最东侧的泉眼旁,用金色纤维绣着个"锐"字,笔迹飞扬得像把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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