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谷的月光带着一种凝固的质感,像块被打磨过的铅锭,沉甸甸地压在了望塔的青铜顶盖上。林野站在塔顶的观测平台,指尖的刺痛感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既不加剧也不消退,像根细针固定在皮肉里,与腕间胎记的辐射频率形成稳定的共振——0.33Sv/h,这个数字像道无形的警戒线,横亘在安全与危险之间。
风停了。这是最诡异的地方。
往年的满月夜总有穿堂风掠过谷口的防御栅栏,发出呜呜的哨音,而今夜的空气却像被冻住的凝胶,连最轻微的气流都没有。林野将手伸出护栏外,掌心感受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种粘稠的温热,像是浸泡在某种无形的溶液里。远处的红锈林轮廓在月光下异常清晰,每棵变异乔木的枝桠都静止不动,像幅被裱起来的画,连最活跃的铁羽雀都缩在巢里,连翅膀扇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辐射仪的指针卡在0.33不动了。”阿正抱着设备箱从旋转梯上来,少年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像有人在敲一块巨大的空心铁。他将辐射仪放在观测台上,屏幕上的绿色光柱僵直地立在那里,连正常的微小波动都消失了,“从子时开始就这样,换了三台设备都一样,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林野没有回头,他的目光锁定在红锈林深处的尖塔。那座灰白色的建筑在满月的照耀下泛着冷光,塔尖的位置悬浮着一团淡紫色的雾霭,形状像朵半开的铁线莲,既不扩散也不消散。他用高倍望远镜观察,雾霭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移动,轨迹呈现出完美的圆形,与《开元占经》中记载的“紫微垣”星图完全吻合,只是所有星点的亮度都保持一致,没有丝毫明暗变化。
“是能量场的绝对平衡。”老周的声音从平台入口传来,老人手里提着盏防风灯,火焰被玻璃罩罩着,连最轻微的摇曳都没有,像块凝固的琥珀。“当年你爷爷在尖塔附近也遇到过一次,他说这种平衡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打破就会引发剧烈的能量风暴。”他将灯放在观测台的角落,玻璃罩上的霜花在月光下呈现出奇异的结晶状,每个棱角都指向尖塔的方向。
林野的指尖在观测台的铁皮上划过,留下道淡淡的白痕。金属表面的温度比往常高出三度,用测温仪测量显示15℃,恰好是红锈林土壤的平均温度——这意味着档案谷的局部小气候已经被尖塔的能量场同化,形成了一个封闭的能量循环。他突然想起昨夜在典籍库发现的《红锈林能量志》残页,上面用朱砂写着:“衡则静,静则溃,溃则天地反覆”。
阿正突然指着谷口的防御栅栏。那些缠绕在铅柱上的蚀铁藤,今夜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展卷须,而是保持着固定的姿态,叶片背面的金属光泽在月光下连成一片,像层凝固的银霜。更诡异的是,昨天还在疯狂啃噬铅板的噬铁虫,此刻全趴在栅栏根部,一动不动,黑色的躯体在地面组成整齐的直线,像被人用尺子量过一般。
“它们被定住了。”少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捡起块小石子扔向虫群,石子穿过虫群落在地上,没有一只虫子做出反应,“林哥,你看它们的触角,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尖塔。”
老周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七枚青铜铃铛,铃铛的内壁刻着不同的星图。他将铃铛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挂在观测台的栏杆上,没有风,铃铛却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波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涟漪,像投入静水的石子。“这是测能量流的‘七星铃’。”老人的手指按在“天枢”铃上,“铃响而不动,说明能量是凝滞的,比流动的能量更危险,就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林野的目光掠过档案谷的屋顶。所有守卷人的窗子里都亮着灯,却听不到任何说话声,连咳嗽、走动的声响都消失了,只有灯光在窗纸上投下静止的人影,像幅幅沉默的剪影画。他知道这不是巧合——谷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反常的死寂,只是没人愿意打破它,仿佛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引爆潜藏的危机。
“典籍库的防虫警报器也停了。”阿正翻看着设备日志,屏幕上的时间停留在00:00:00,之后再没有任何记录,“墨痕虫的活动轨迹在日志里画了个完整的圆,然后就突然中断,像是被橡皮擦干净了。”少年突然捂住嘴,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在寂静中激起回声,“对不起……”
老周的七星铃突然改变了音调,嗡鸣中夹杂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迅速转动“摇光”铃的位置,摩擦声消失的瞬间,尖塔方向的淡紫色雾霭突然收缩了一寸,又立刻恢复原状。“能量场在试探边界。”老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它在寻找突破口,我们的防御栅栏、防虫措施、甚至人的呼吸,都成了边界的一部分。”
林野将手按在观测台的金属栏杆上,通过指尖的刺痛感“听”到能量流动的轨迹。那些无形的线从尖塔出发,像无数条银色的蛇,缠绕着档案谷的每一寸土地,在防御栅栏处形成密集的网,网眼的大小恰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体型——这不是巧合,净化者早已计算好了进攻路线,此刻的死寂只是暴风雨前的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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