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这个曾经刚愎自用、视皇权为一切的帝王,在失去一切、直面内心最深沉的恐惧与悔恨后,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林清辞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能感受到萧选话语中那份真切的痛苦与迷茫。沉默良久,她方才开口,声音空灵而平静,仿佛不带丝毫个人情感:
“魂灵安息与否,在于生者所为。陛下下诏重审,冤情得雪,已是第一步。真正的弥补,非是一人之忏悔,而是后世之警醒,是让这山河不再重蹈覆辙。太上皇若求心安,不如着书立说,将当年之事、其中教训,坦诚录之,警示后人。此为赎罪,亦为功德。”
她没有给出虚假的安慰,而是指明了一条实际且艰难的道路。
萧选浑身一震,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渐渐亮起一点微光。着书立说,坦诚己过……这无疑是将他最后的脸面也撕扯下来,公之于众。但……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那颗被悔恨啃噬的心,获得一丝平静的方法。
他深深看了林清辞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躬下身,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巷子深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清辞知道,这位太上皇的余生,都将在自我忏悔与着书立说中度过了。这对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处理完这些琐事,林清辞回到了她在宫外的一处隐秘居所。刚踏入庭院,便看到飞流正坐在屋顶上,仰头望着星空,手中无意识地摆弄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摘来的叶子。
听到动静,飞流低下头,看到她,眼睛微微一亮,从屋顶轻盈跃下,落在她面前。
“姐姐。”他唤道,声音依旧简单,却带着全然的依赖。
林清辞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心中微软。这个心思纯净的少年,自梅长苏去后,便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她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飞流,以后,就跟着我吧。”她轻声道。
飞流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夜色渐深,林清辞立于院中,感受着体内与大梁国运紧密相连的三相星辰,感受着金陵城乃至更遥远地方传来的、无数细微的祈愿之力。萧景琰在朝堂之上励精图治,霓凰在边疆镇守国门,言侯蒙挚等忠臣各司其职,甚至连萧选也开始以另一种方式赎罪……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推动着时代前行。
而她,这个来自异界的守护者,也已深深扎根于此,与他们的命运紧密交织。
殊途,已然同归。
她抬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看到了梅长苏释然的笑脸,也仿佛看到了更加广阔、却也更加莫测的未来。
守护之路,漫漫其修远兮。但她知道,自己并非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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