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药炉惊雷
瓦子巷的破屋,在正午惨淡的日头下,像一块被遗忘的、散发着腐气的疮疤。沈墨轩几乎是爬着回来的,城门到破屋那短短的路程,耗尽了他吞下炊饼和草药换来的最后一丝气力。怀里的三枚铜钱和那包粗糙的草药,如同烙铁般紧贴着滚烫的皮肤,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险死还生与微薄的收获。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屋内残留着一丝昨夜火塘的微弱余温,混杂着草木灰和污物的气味。他背靠着冰冷的泥墙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都牵扯得五脏六腑移位般剧痛,暗红的血丝再次染红了捂着嘴的指缝。怀里的炊饼早已冷硬,但此刻他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腹中那点食物带来的暖意早已被一路的寒冷和恐惧驱散殆尽。
药!
他哆嗦着掏出那包用破草纸胡乱包裹的草药。柴胡根干枯扭曲,甘草头细碎短小,车前草根更是带着没洗干净的泥土。这就是他用九文钱换来的“救命稻草”。他挣扎着爬到昨夜的火塘边,幸好,昨夜特意留存的火种——几块埋藏在厚厚草木灰下的、烧得透红的木炭核心——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灰烬,露出暗红的炭心,将准备好的、相对干燥的细小枯草绒轻轻覆盖上去。屏住呼吸,如同侍奉神明的祭司,均匀而轻柔地吹气。呼…呼…橘红色的火星在草绒中蔓延、跳跃,最终,“噗”地一声,一小簇温暖而真实的火焰重新在冰冷的破屋中燃烧起来!
沈墨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簇由他亲手改良的“自来火”点燃、又由他保存下来的火种,此刻带给他的安全感,甚至超过了那几枚冰冷的铜钱。他立刻添加细小的枯枝,让火苗稳定下来。然后,将那个豁口的粗陶碗盛满积雪,架在几块垒起的石头上。火焰舔舐着碗底,积雪慢慢融化,变成浑浊的雪水。
他将草药一股脑地投入沸腾的雪水中。柴胡根、甘草头、车前草根在浑浊的水中翻滚,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土腥、苦涩和微弱草木清气的复杂气味。没有药罐,没有过滤,这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守着这碗沸腾的“药汤”,如同守着最后的希望。高烧让他的意识时而模糊,腹部的胀痛并未完全消失,喉咙的肿痛更是火烧火燎。他只能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滚烫、苦涩、带着泥沙的药汁,每一次吞咽都如同酷刑,滚烫的药汁灼烧着肿胀的食道,带来钻心的痛楚,胃部也传来强烈的排斥感。
一碗浑浊的药汤下肚,除了带来暂时的暖意和满嘴的苦涩,身体的不适并未有立竿见影的缓解。疲惫和虚弱如同沉重的铅衣,再次将他压垮。他蜷缩在重新燃起的火塘边,借着那点微弱的暖意,昏昏沉沉地睡去。意识如同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时而被剧烈的咳嗽和腹部的绞痛惊醒,时而又沉入高烧带来的、光怪陆离的噩梦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或者说砸门声)将他从昏沉中惊醒!
砰!砰!砰!
破旧的门板在巨大的力量下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轴处的积雪簌簌落下。
“开门!里面的人!开门!” 一个粗鲁、蛮横、带着浓重官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同炸雷,震得沈墨轩耳膜嗡嗡作响。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官府?!熊屠子去告官了?还是…赵元瑾?各种不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高烧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
砰!
又是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栓在蛮力下终于断裂!破门被猛地推开!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狂灌而入,瞬间扑灭了火塘里本就微弱的火焰!光线昏暗的门口,堵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不是熊屠子!也不是赵元瑾的护卫!
这两人穿着统一的、半新不旧的皂青色圆领窄袖公服,腰系黑色牛皮革带,头戴交脚幞头,脚蹬黑色牛皮靴。标准的开封府底层衙役打扮!一个满脸横肉,眼袋浮肿,腰间挂着铁尺;另一个稍显年轻,但眼神同样凶狠,手里拎着一根水火棍。
为首那个横肉衙役一脚踏入屋内,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或者说凶狠)地在狭小肮脏的空间内扫视,最后定格在蜷缩在火塘灰烬旁、脸色惨白如纸、惊恐望着他们的沈墨轩身上。他嫌恶地皱了皱鼻子,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驱赶什么恶臭。
“你就是沈墨轩?城南林茂才家那个被撵出来的庶子?” 横肉衙役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沈墨轩的心脏狂跳,喉咙干涩发紧,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嘶哑地挤出两个字:“是…是…”
“哼!” 横肉衙役冷哼一声,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和冷酷的光芒,“有人告你!说你偷盗家中财物,潜逃至此!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 他身后的年轻衙役配合地掂了掂手里的水火棍,发出沉闷的威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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