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本应是寂静的。
但在恐惧之眼边缘这片被反复蹂躏、规则破碎的空域,寂静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扭曲的能量余烬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战舰残骸间明灭。每一次闪烁都映照出金属断口狰狞的剖面和早已凝固的爆炸痕迹。
远处,亚空间风暴的边缘如同永不停息的彩色瀑布,无声地倾泻着疯狂与混乱的能量。将这片空域浸染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坟场。
神圣WAAAGH!!帝国的残存舰队,如同几片伤痕累累的铁叶,悬浮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下。
这些舰船早已失去了原本兽人粗犷、蛮横的风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的、融合了暴力美学与某种笨拙哲学思辨的形态。
幽蓝色的符文被精心雕刻在装甲板上。那些曾经象征纯粹破坏的红色涂装被更具“灵性”的亮蓝色与思考性的银灰色覆盖。
舰体上喷涂着巨大的、笔画歪斜却充满力量的标语:“战乃道之显化”、“心静拳重”、“WAAAGH!!即觉悟”。
此刻,这些舰船大多带着触目惊心的创伤——巨大的撕裂口、被能量烧熔的炮塔、勉强用临时支架固定的船体。
维修小子们如同忙碌的工蚁,在虚空和甲板间穿梭。用粗糙的焊枪和带着“信念”的锤击修复着伤口。
空气中,即便在真空隔绝的舰船内部,也仿佛弥漫着臭氧、熔融金属、绿色血液。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信念被动摇后又勉强重聚的疲惫感。
这是一支刚刚从惨烈消耗战中脱身、舔舐伤口的队伍。它们的“道”在混沌的狂潮中经历了严峻的考验。
就在这片疲惫与警戒交织的氛围中,一种无法用现有传感器解读的“存在”,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了帝国旗舰“大觉悟号”前方的虚空中。
没有空间跳跃的涟漪,没有引擎的光焰,甚至没有引力的扰动。
就像他原本就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之前无人能够察觉,或者说,无人有资格察觉。他的出现,本身就像一条自然法则的修订。
是海虎,白军浪。
他那身标志性的蓝色装束在扭曲的星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自身就是一个独立的光源,排斥着周围亚空间污秽的光谱。
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乎慵懒、却又让周遭现实结构都为之轻微震颤的力场。那不是霸道的压迫,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感”,仿佛他所在之处,才是宇宙坚实的锚点。
他双手负后,平静的目光扫过眼前这支造型怪异、涂满了幽蓝符文和哲学标语、伤痕累累的兽人舰队。
这些绿皮,似乎和他记忆中那些只会“WAAAGH!!”乱叫、埋头冲锋的家伙不太一样。它们……安静了些?而且那些船上的字……有点意思。
但也仅此而已。于他浩瀚如星海、专注于寻找归家之路与痛快一战的心境而言,眼前这一幕不过是无尽旅途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略显奇怪的插曲。
他甚至懒得去思考这群绿皮为何会出现在恐惧之眼这种鬼地方,又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然而,对于神圣WAAAGH!!帝国而言,他的出现,不啻于一场席卷灵魂的风暴。
这是神迹,是教义的核心,是无数牺牲与奋斗的最终指向,活生生地、毫无征兆地显现在了它们面前。
“大觉悟号”的舰桥,瞬间被一种近乎窒息的狂热与敬畏所笼罩。
原本忙于监控维修进度和警戒周边空域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传感器操作员看着屏幕上那无法解析、只能以纯粹能量轮廓显示的读数——那轮廓与他们圣典中描绘的“天父”形态有着惊人的神似——双手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控制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了望员透过厚重的观测窗,看着那道静静悬浮的蓝色身影。那身影在背景扭曲星光的衬托下,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毁灭的宣告。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硕大的绿色眼睛,然后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气。
“是……是祂!是亮蓝老大!是天父显圣了!”
一个负责擦拭哲学沉思碑的年轻圣堂小子率先失控地喊了出来。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变调,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整个舰队,所有还能接收信号的通讯频道,瞬间被各种语言的、混杂着兽人俚语与生涩神学词汇的狂喜呐喊所淹没。
“天父降临!”“吾道不孤!大道显形了!”“恭迎至高武神!庇佑吾等征程!”“看那蓝色!是祂!真的是祂!”
混乱的声浪几乎冲垮了舰队的通讯协调系统。
几乎是本能地,所有舰船,无论受损程度如何,都开始笨拙而急切地调整姿态。
这不是准备战斗的阵型,而是一种……前所未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朝拜姿态。
战舰纷纷将伤痕累累的舰首尽可能地对准海虎的方向。那些舰船上粗糙的、抽象的海虎雕塑(他们心目中的“天父”像)——有些只有一个人形轮廓和一抹亮蓝色——仿佛在这一刻都活了过来,与虚空中那真实的、散发着无尽威仪的本尊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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