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笙的伤势牵动着所有人的心。那颗子弹险险擦过他的肺叶,造成大量失血和气胸,手术虽然取出了弹头,但术后感染和持续的高烧,让他一度在鬼门关前徘徊。林薇和秦珂轮流守在病房外,几乎不眠不休。林薇更是心力交瘁,既要强撑着身体照顾顾言笙,又要承受着巨大的愧疚和恐惧——为她自己,也为腹中胎儿。
苏婉清那一句句恶毒的诅咒,如同淬了毒的针,扎在她的心上,反复刺痛。
“野种”、“不清不楚”、“沈惊鸿还会要你吗?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命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她不敢想象,如果沈惊鸿真的相信了苏婉清的污蔑,如果他也用怀疑和鄙夷的目光看她……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这个孩子,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在乱世中支撑她活下去的微弱火苗,绝不容玷污!
在极度的精神压力和身体劳累下,林薇的孕早期反应再次加重。她常常在给顾言笙擦拭身体或者等待医生消息时,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站稳。小腹也时常传来隐隐的抽痛,让她胆战心惊。
秦珂看出她的异样,强行将她按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
“薇薇,你再这样下去,不等顾大哥醒来,你自己就先垮了!”秦珂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浓重的青黑,又急又心疼,“你……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
林薇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秦姐,我害怕……我怕言笙醒不过来,我更怕……怕惊鸿他……”
“别听苏婉清那个疯女人胡说八道!”秦珂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斩钉截铁,“沈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若知道你怀着你们的孩子,不知道会多高兴!等找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话虽如此,但“找到他”这三个字,在茫茫人海的重庆,又是何等的艰难。
就在林薇在医院煎熬的同时,一架从香港飞来的军用运输机,在重庆珊瑚坝机场的浓雾中颠簸着降落。舱门打开,一个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外罩黑色呢绒大衣、身形挺拔颀长的男人,提着一个轻便的皮箱,步下舷梯。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下颌线条紧绷,眼底有着长途飞行和高度紧张工作留下的红血丝,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视这片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土地时,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后的沉静与冷冽。
正是沈惊鸿。
他刚刚结束在上海及其周边地区长达数月的、极其危险和复杂的敌后情报重建与战略欺骗任务,成功误导了日军的部分兵力部署,为即将展开的某次战役创造了有利条件。任务完成后,他立刻通过秘密渠道撤离,几经辗转,终于返回陪都重庆。
踏上重庆湿漉漉的土地,吸入那混合着煤烟、尘土和潮湿空气的气味,沈惊鸿的心,并没有因为任务的暂时成功而感到丝毫轻松。相反,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林薇。
他离开武汉时,将她托付给老周,安置在相对安全的鄂西。但随后不久,他就与武汉的联络点失去了联系。老周生死不明,林薇下落不知。这几个月,他在敌后每分每秒都如同走在刀尖上,而对林薇安危的担忧,则是悬在他头顶的另一把利剑,时刻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
机场外,早已有接应的车辆等候。上车后,沈惊鸿甚至来不及休息,立刻对前来接他的、重庆情报站的负责人下达了指令:“动用一切力量,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林薇小姐的下落。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武汉,可能随难民转移到了重庆。重点排查报界、文化界人士的圈子,她可能会尝试联系顾言笙。”
“是,沈先生。”负责人恭敬应下,立刻着手安排。
沈惊鸿靠在后座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战时的重庆街景。繁华与破败交织,希望与绝望并存。他的薇薇,此刻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是安然无恙,还是……他不敢深想。
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静自持。
医院的夜晚,漫长而寂静。顾言笙的高烧终于退去,生命体征逐渐平稳,虽然还未苏醒,但医生表示已脱离生命危险。林薇和秦珂都稍稍松了口气。
秦珂强行将林薇劝回阁楼休息,自己留在医院守夜。
林薇独自一人回到那间熟悉的小阁楼。屋子里还残留着顾言笙书卷的气息,以及那日惊变留下的、无形的紧张感。她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重庆稀疏的灯火和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探照灯光柱,心中一片茫然。
她拿出那枚一直贴身藏着的凤凰胸针。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能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惊鸿,你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你快来,我快撑不住了……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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