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身体,水花噼里啪啦砸在黝黑的脊背和布满日晒、微劳动伤痕的胸膛上。他打上肥皂,用力搓洗着皮肤,搓起一层层发灰的泡沫。几盆冷水浇下来,整个人如同焕然新生,皮肤紧绷,带着冰凉的刺痛感,但精神却奇异地振奋了许多。只有呼吸,因这冰冷的刺激和动作的急促,变得粗重而短促。
他快速用湿毛巾擦干身体——头发是不可能完全干的,滴着水也无所谓。冲回房间,换上一条稍微干净点的大裤衩,套上一件薄得能看到肉色的旧白背心。衣服上的樟脑丸味道和残余的洗涤剂气息混合着身体散发的清爽,是他此刻唯一能掌控的洁净感。
洗衣机还在“吭哧吭哧”地嘶吼着,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时间已经不早,饥饿感后知后觉地袭来,比任何机器轰鸣声都更直接地敲打着他的胃壁。上完大夜班(午夜十二点到早八点),这傍晚时分是他一天中唯一能享受片刻自由、吃到一顿像样热食的宝贵时刻。
他关上门,趿拉着那双磨损严重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走下昏暗狭窄的楼梯,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空洞地回响。厂门口那条通往“美食街”的小路,此刻人流稀疏,落日的余晖将路面染成暧昧的橙红。
“老李小炒”——那个简陋的铺子就在转角处。油腻的塑料门帘卷起一边,露出店里同样油腻的地砖、油光发亮的塑料桌椅和一个头顶有些稀疏、身材微胖、正叼着烟斜靠在门口的老板,老李。
店里弥漫着经年累月积攒下的油烟气、大料味以及潮湿角落滋生的淡淡霉味,墙壁和桌椅都像是被油烟精心腌制过,透着一层陈年老垢般的光泽。
“来了?” 老李把烟蒂在门框上摁灭,弹飞烟头,眼皮懒洋洋地抬了一下。他对阿伟这张老脸太熟了。
“嗯,老样子,肉片炒饭,加个蛋,多放点辣子。” 阿伟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塑料凳坐下。
老李点点头,抄起挂在墙上的半截粉笔头,在油腻的小黑板上划拉了两下,算是记了单。随即,他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
“行,你先坐着,” 他动作麻利地从冰柜里抄起一个湿漉漉的、印着生鲜超市字样的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几块冻得梆硬的肉),又随手从收银台的破纸箱里抓出几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子塞进裤兜,“我去买点菜!”
话音未落,老李那辆同样油光锃亮、后架上还绑着个大泡沫箱的破旧小电驴,已经被他利索地推到了门外。他抬腿跨上,插钥匙,拧油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和电池的嗡鸣,小电驴“嗖”地蹿了出去,消失在黄昏的街角。
动作之快,阿伟甚至没来得及眨眼。空荡的、油渍麻黑的小店里,瞬间只剩下阿伟一个人。
嗡嗡的电风扇(扇叶上同样糊着油污)徒劳地搅动着沉闷粘稠的热风。门口车来车往的喧嚣与隔壁发廊放的音乐飘了进来,反而更衬出店内的安静。柜台后的冰柜发出低沉的、持续的压缩机轰鸣。空气里,油烟味、饭菜隔夜味、还有老板刚刚留下的劣质香烟味混合在一起,凝固着。
阿伟有些错愕地看着门口小电驴消失的方向,又环视这空无一人的小店。灶台的火还没打,炒锅冷冰冰的悬着。刚才点的那份炒饭……要等老板买菜回来?
手机还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可能是无用的推送。
阿伟收回目光,无奈地重新靠回塑料椅背。那点刚刚被凉水浇出来的清爽感,瞬间被这荒诞的现实和闷热油腻的空气包围、挤压。他重新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幽幽亮起,照亮他脸上刚刚冲过冷水后略显苍白、此刻又被小店的热气蒸腾得微微发红的皮肤。
看在这顿饭是自己辛苦一天后的“最好慰藉”,他也就耐心等待 了。兼任一下老李小炒的……临时店长?他默默叹了口气,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起来,目光却时不时瞥向门外,留心着路过的脚步声——老板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或者,会不会突然来个找老板的熟人?
他挠了挠还在滴水的头发,感觉这个傍晚的开场,比夜班还要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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