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是利箭入皮肉的声音。
她艰难地仰起脑袋,往前方看去,正是先前还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年轻小将,手上弓箭还未射出,便被远处更为精准的一箭贯穿胸膛,当场毙命。
明洛双眸眯起,不由看向烟尘滚滚的南边,通俗来说,他们现在处于两处大军的真空地带。
梁实部皆在营寨中,而东侧是庞玉所领大军,考虑到军阵施展和马军冲锋需要的场地,中间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道宽为几里,长有几十里的长条形空地。
“宋娘子,咱们往哪处跑?”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余地。
他们出来不久,离梁实部的大营明显比庞玉所领的大军要近。
而且大军是动态变化的,就算侥幸跑到,也毫无营垒栅栏庇护他们,万一被敌军冲到眼前,照样是死路一条。
“赶紧往回跑。”
明洛大喊一声撒开脚丫努力奔跑。
惊心动魄的一分钟开始了。
她一手一个,牵住最为瘦弱的两个医僮,拼命往一条条可怖的战壕处跑去。
这是最近的,也是最能绊住战马的。
蹬蹬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明洛稍一扭头,便能瞥见在日光下闪出森凉寒光的甲胄和高高举起的长刀。
好在他们一行人各个身量偏小,又无披甲在身,一看就是类似辅兵般的小喽喽。
明洛眼尖地瞧见,领头之人一身铠甲锃亮,比起当日秦王身上所穿,更为光鲜亮丽。
难道是名为宗罗睺的大将?
亲自领军试图切断梁实部和庞玉所督大军的联系?
万般念头一闪而过。
身后唯有两骑甲士穷追不舍,连射数箭皆是落空,不免拔出了佩刀张牙舞爪,挥舞个没完。
越是紧要时分,越是慌慌张张。
明洛紧着扶起一摔破膝盖的小郎,拢住三人往前奋力一扑。深深浅浅的壕沟尽在眼前,落在此时的明洛眼中,简直是避难所一般的存在。
“赶紧爬啊——”
“他俩弓箭射完了,不被抓到就好了。”总算那几个儿郎身子虽弱,身手倒还灵活,膝盖摔破的药僮虽有些腿脚不便,还是挣扎扭动着越过了好几条深沟。
明洛回首一望,果见这俩嚣张至极的甲士仍盯着他们,在战壕里一高一低地蹦跶着。
“走呀!”———
速度虽然不快,但决计不慢。
明洛和一应儿郎继续玩命般地跑,直到和一群民夫接应上、又有了不少鹿角栅栏为依靠,一颗心方稳稳落回原处。
她喘地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抬眸看着那陷在壕沟深坑里有些难堪的骑兵。
“那是追杀咱们的敌军甲士!”眼看民夫有些木然地看着他们,明洛先明确了下敌我。
民夫眼神果然波动,只是那透露出来的意味不是仇恨,更不是盘算,而是一目了然的畏惧和瑟缩,其中胆小的当场往后退了几步
“马腿摔断了。”有人指着前面的一人扬声道。
众人皆望去,果见雄赳赳的战马后腿似被绳索绊住,淌着鲜红的血,驮着骑兵半跪于地。
一个胆大的念头慢慢在明洛脑海中成形……
何不彻底留下这俩人。
打仗最忌讳孤军深入。
明洛回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营垒鹿角,满满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时,战马到底不负战士的期待,在一记记并不狠辣的鞭打下慢慢撑了起来,吃力地走了两步。
而有眼力见的民夫已从一旁拎起铁锹、锄头等物,还有一个高瘦的举着把叉刀,跃跃欲试的模样。
猎物和猎人已然调转。
伴着一声长长的嘶鸣声,众人目睹另一本已看不见人影的甲骑奋然一跃,高高蹦出了壕沟,却迎面撞上了鹿角,人仰马翻后,跌入一条更为坑坑洼洼的战壕。
战马受伤倒地的叫声不断,还有其上将士不间断的咒骂声。
好了,还剩二人半马了。
俩甲士间隔着两条不深的壕沟,又一前一后轻蔑地掠过明洛等萝卜头一般的药僮以及木讷乡土的民夫们。
“咱们把马绊倒吧。”明洛当机立断地拉过一边闲置着的绊马索,与寻常绳子相比,其中间掺和着铁钩尖刺等物,那马已然负伤,再折腾一下,必然能把骑在上头的军士给摔下来。
民夫中不乏和她一般之人,无须多余言辞,仅仅一个眼神便一拍即合,娴熟地拉着细长的绳索不断靠近从沟中扑腾出来的一人一马。
“都滚开!别逼大爷砍你!”
死到临头,气势倒是不减。
明洛瞪了此人一眼,憎恶的情绪一上来,反而更坚定了要弄死这人的心。
“好嘞!”
在一声齐心协力的吆喝下,三四人将绳子一绷紧,巧妙往马蹄的空当甩去,本就有些不稳的马一阵抽搐扑腾后,轰然倒下。
这下不管马背上的军士如何使唤,如何咒骂鞭打,这马也是一动不动了。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甲士勉力调整好方位,不成想边上那群只敢远远拿绳索绊他的废物们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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