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再次拉开时,刺骨的寒气和虚假的祭典喧嚣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具象化的热浪取代。
场景:“烤鹅一条街”。布景风格极尽浮夸之能事。街道两侧是清一色挂着巨大招牌的“烤鹅店”门面——【黄金脆皮王】、【地狱烈焰鹅】、【秘制鬼族风味】…霓虹灯管拼成的鹅形招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将飘落的雪花都染上了油汪汪的橙红色泽。空气不再是单纯的寒冷,而是被一种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油脂香气、香料气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彻底霸占。这香气经由后台强力鼓风机和定向气味扩散装置(可露希尔的“杰作”)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观众席前排,霸道地钻入每一个观众的鼻腔,勾起最原始的食欲。
这里是紫苑料理社(临时挂牌)的“杰作”展示区。背景音效是无数只(想象中的)烤鹅在烤架上旋转、油脂滴落炭火发出的“滋滋”交响乐,间或夹杂着店主们(背景板学生扮演)声嘶力竭的吆喝,汇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美食地狱。
舞台中央偏右,是其中一家招牌最大、灯光最亮的烤鹅店——【蕾姆の究极烤鹅】。店面门口,爱蜜莉雅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又像是被那致命的香气蛊惑,踉踉跄跄地停住了脚步。她比第一幕结束时更加狼狈:仅剩的一只破拖鞋在追逐米莉姆时早已不知去向,赤着的双脚冻得发紫,深深陷在冰冷的“积雪”里。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抵御这美食地狱边缘的“热情”,她抱着双臂,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那半盒饱经摧残的火柴,被她下意识地紧紧护在怀里,仿佛那是最后一道抵御诱惑的可怜壁垒。她仰着小脸,紫绀色的眼眸被店内巨大的、旋转着的、金黄油亮的全息投影烤鹅完全占据,里面盛满了纯粹的、生理性的渴望——饥饿。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喉咙艰难地滚动着。
旁白(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寒冷,能冻结身体。而饥饿,却能焚烧灵魂。绝望的少女循着本能,被那地狱边缘散发出的、名为‘温暖’与‘饱足’的幻光所吸引,停驻在…一座由规则构筑的壁垒之前。‘真心’与‘眼泪’,多么昂贵的货币…而规则,往往由最不懂变通的人执行。”
店门内,巨大的烤炉散发着灼人的热浪。蕾姆就站在这热浪的中心。她穿着浆洗得过分笔挺的白色厨师服,戴着同样雪白的高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她那双标志性的、此刻却空洞得如同玻璃珠子的蓝色眼眸。她的动作精准、高效、一丝不苟,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翻动巨大的(道具)烤鹅,刷上油亮的酱汁,调整炉火(特效)的温度。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可以写进教科书,却唯独缺少了灵魂的温度,只剩下冰冷的执行。汗水顺着她白皙的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炉壁上,瞬间蒸发,留下一丝微不可闻的“滋”声。
爱蜜莉雅那细弱蚊蝇、带着无尽祈求的声音,穿透了烤炉的轰鸣和背景的嘈杂,清晰地钻入蕾姆的耳中:
“姐…姐姐……” 声音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断续颤抖,“能…能买根火柴吗?我…我好饿……一点点钱就好……一点点食物……” 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将怀中那盒可怜的火柴往前递了递,断掉的、完好的火柴梗在盒子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如同她此刻的心跳。
蕾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般,抬起了头。帽檐下,那双空洞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爱蜜莉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光在闪烁,仿佛在进行某种深度的扫描分析。
“……”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在回忆自己的台词)。只有烤炉的“滋滋”声在喧嚣。
“本店规定。”
她的声音响起,平直、毫无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金属管道里挤压出来
“商品目录:秘制烤鹅(整只/半只/四分之一只),鬼族风味烤鹅翅,特制魔兽肉酱汁(限量)。火柴…”
她的视线落在爱蜜莉雅手中的火柴盒上,扫描般停顿了半秒
“…不在有效交易物品清单内。”
她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调取更深层的规则库
“若顾客坚持进行非标交易…”
她空洞的目光锁定爱蜜莉雅因寒冷和绝望而含泪的紫绀色眼眸。
“…需使用‘真心’或‘眼泪’进行等价兑换。”
她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迫感随着热浪一起涌向门口瑟瑟发抖的女孩。
“贫穷的女孩,蕾姆拒绝。请离开。不要阻碍本店营业秩序。”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程序化的警告意味,如同在驱赶一只误入禁区的流浪猫。
蕾姆冰冷的拒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爱蜜莉雅摇摇欲坠的神经。巨大的委屈、无助和那几乎要吞噬理智的饥饿感瞬间冲垮了堤坝。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划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同样冰冷的雪地上。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擦拭,只是死死地盯着蕾姆身后那巨大、油亮、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烤鹅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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