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里,与其多个敌人,不如施恩化解,多个或许能用的帮手。更何况,稚子无辜,她看得出来,谢璋的根儿还是好的。
若是有他帮忙,想来……谢家的担子不在他一人身上,谢云归也能轻松一些。
待他们情绪稍平,萧明玉才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些,但威严许多:
“春柳,既然回来了,往事便揭过。以后安心照顾璋儿,协助菲儿嫂嫂打理好府中事务。若再有不该有的心思……”她话未说尽,但眼中的冷意让春柳瞬间打了个寒颤。
“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再负殿下恩德!”春柳连忙保证,抱紧了怀着的儿子。
她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同儿子再见,更不用说跟儿子待在一起了!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更是恩同再造,她如何能不安生?
“如此便好。”
当夜,萧明玉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叶菲儿一些府中事宜,见太夫人面露倦色,便起身告辞。
到长公主府时,已经是深夜。萧明玉望着府外亮堂的月亮,心思也飘远了。
谢云归——在做什么呢?
——
青州。
青州的夏日,不同于京城的闷热,带着一种被江水蒸腾过的、黏腻而沉重的潮气。
天色将暗,晌午热气还未散去,谢云归站在刚刚垒起一截的堤坝基址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短打,裤腿挽到膝盖,沾满了泥浆。
他的面容被烈日和江风刻上了更深的轮廓,肤色黝黑,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古井。
他身侧是一位穿着簇新官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此人便是新任的青州知州,陈望。
自打赵文渊被清出青州之后,连带着安郡王从前的许多帮手都远离了青州,他就算是想伸手也伸不过来了。
“谢大人,您看这新夯的土层,比之前扎实多了。”陈望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语气带着敬佩,“若非您坚持重新勘测,采用新法,只怕又要重蹈覆辙。”
陈望是皇帝萧景昭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精明强干,此次赴任,明面上是接替被革职查办的赵文渊,暗地里,更是肩负着肃清青州官场、协助谢云归的重任。
谢云归目光扫过脚下坚实的土地,微微颔首,声音因长久的劳累而有些沙哑:
“根基不稳,一切都是空谈。有劳陈大人协调物料人手。”
“分内之事。”陈望笑了笑,压低了些声音,“说起来,陛下此番动作极快。借着青州堤坝案的由头,京畿及周边几个州府,与安郡王府过往甚密、或是涉嫌贪渎的官员,已悄然换了一大批。如今朝中,清净了不少。”
他言语中带着对皇帝雷霆手段的钦佩,哪怕是坏事,在他手中也能变成好事。
一旁的凌风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心疼:
“陈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世子……谢大人他为了这堤坝,几乎是住在了工地上!吃的跟民夫一样是糙米咸菜,晚上就睡在临时搭的窝棚里!那些不明就里的乡民,有时还会来闹事,扔石头……”
“凌风。”谢云归淡淡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不必多言。”
陈望看着谢云归瘦削却挺直的脊梁,叹了口气:
“谢大人的辛苦,下官都看在眼里。只是……您这又是何苦?有些事,并非您一人之责。”
谢云归目光投向远处奔流不息的江水,声音低沉:“在其位,谋其政。既来了,总要给青州百姓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京中……近来可有什么消息?”
陈望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他想问什么。他沉吟片刻,状似随意地说道:
“京中倒是热闹。长公主殿下如今圣眷正浓,听说……太后和陛下,似乎在为殿下物色新的驸马人选。徐国公世子和乌斯国的赫连王子,风头都很盛啊……”
他话音未落,便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呼吸几不可查地窒了一瞬。
谢云归原本落在江水上的目光骤然定住,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久到凌风都感到不安:
“大人?”
谢云归这才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
他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声音低哑得几乎被江风扯碎:
“……殿下身份尊贵,自有……良配。”
他说完,不再给陈望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转身走向一堆刚运来的石料,弯腰检查起来。
他那消瘦的背影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陈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对凌风叹道:
“你们大人这又是何苦呢……”
凌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是夜,工地旁的临时居所内,油灯如豆。
谢云归并没有休息,他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桌上摊开着堤坝的图纸,旁边却还放着一些与工程无关的东西——
几株已经阴干、色泽奇特的草药,一块纹理细腻、触手温润的青黑色石头,还有几卷明显是手抄的、字迹工整的纸张。
凌风端着一碗稀薄的米粥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
“世子爷,您又忙这些了。这些草药和石头,还有您熬夜抄录的这些偏方杂记……长公主殿下在京城,什么珍奇没有,未必用得着这些……”
谢云归头也没抬,手指轻轻拂过那块青黑色的石头,声音低沉:
“青州地贫,产不出金玉。这‘安神石’,是偶然在江边发现的,当地老人说,枕之能安眠。这些草药,虽不名贵,但配伍得宜,或对消解湿毒有益。”
他拿起那几卷手抄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从当地土人、游方郎中那里打听来的,关于各种疑难杂症、特别是与“蛊”、“毒”相关的偏方和传闻。
“殿下她……近来似乎在查这些。”
他说的平淡,但凌风跟了他这么多年,如何听不出那平淡之下深藏的关注?
自家大人自己在这里吃苦受累,顶着骂名,睡窝棚吃糙米,却还时时刻刻惦记着远在京城的殿下需要什么。
“大人……”凌风喉头有些发哽,“您这又是何苦呢?既然惦记,为何不在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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