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晨光破晓，将军府演武场积雪未消。
霍锦一袭利落青衫，手持长剑立于场中，身姿如松。
剑锋划破冷空气，发出清越嗡鸣。她练的是前世改良过的太极剑法，外柔内刚，看似舒缓实则暗藏锋芒。
萧景渊的马车悄无声息停在场外。他披着墨狐大氅下车，并未让仆从通报，只倚在月亮门边静静看着。
目光如蛛丝，细细缠绕在那抹青影上——剑招奇特，非北凉正统武学，更非江湖常见流派。每一式都简洁至极，弃了所有花哨虚招，只取咽喉、心脉、关节等致命处。
他眼底兴味愈浓。这女子就像一口深井，每次试探都能捞起新的惊喜。
霍锦早已察觉那道视线，剑势未乱，心中冷笑。今日练剑本就有意为之，既要试探萧景渊知道多少，也要借他之眼传递“将军府小姐擅奇技”的消息，为日后施展手段铺垫。
一套剑法练完，她收势而立，气息匀净如初。
“好剑法。”萧景渊抚掌走近，笑意温润，“刚柔并济，另辟蹊径。不知小姐师承哪位名家？”
又来了。霍锦垂眸拭剑：“胡乱练的强身健体之法，谈不上师承。”
“小姐过谦了。”萧景渊自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景渊近日偶得前朝《剑器谱》，其中记载数种失传剑招，与小姐方才所练颇有相通之处。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帛书展开，墨迹斑驳，所绘剑招竟真与她改良的太极剑有三分形似！
霍锦心头骤凛。这绝非巧合！他果然在步步紧逼，用她前世世界的知识体系试探！
她正欲开口，忽闻一声暴喝炸响：
“妹妹小心！”
黑影如电掠至！霍景域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铁臂横拦，目光如刀直刺萧景渊：“三皇子这是何意？舍妹练剑怕生，您持械逼近，恐生误会！”
演武场霎时死寂。枯枝积雪“噗”地坠落。
萧景渊笑意微僵：“霍小将军误会了。景渊只是见猎心喜，想与小姐探讨剑术...”
“探讨？”霍景域声如寒铁，“末将听闻三皇子昨日刚赠舍妹暖玉，今日又携剑谱而来。
殿下厚爱，将军府消受不起！”他向前一步，盔甲铿然，“舍妹年幼，若有得罪之处，末将代她赔罪。殿下若想切磋，末将奉陪！”
字字如钉，砸碎所有虚伪客套。
萧景渊面色终于沉下。四周亲兵无声围拢，手按刀柄。空气绷如满弓。
霍锦忽然轻笑出声。
所有目光骤然聚焦。
她自兄长身后转出，剑尖轻点地面：“兄长多虑了。
三皇子不过好奇民间剑术罢了。”她抬眼看向萧景渊，目光澄澈如镜，“只是殿下有所不知，民女所练并非剑法，而是医家导引术，仿禽兽之行以活气血。看似像剑招，实则只得其形——让殿下见笑了。”
四两拨千斤，将一切归为“仿生体操”。
萧景渊眼底冰层裂开一丝波纹。好个“导引术”！好个“只得其形”！竟将太极剑的精妙化为乌有！
他深吸一口气，笑意重新堆叠：“原来如此。
是景渊眼拙了。”他缓缓卷起剑谱，“既如此，便不打扰小姐练...导引术了。”
转身刹那，目光掠过霍景域铁青的脸，最终落在霍锦握剑的指尖——那里有常年握械留下的薄茧，绝非“导引术”所能造就。
他笑意更深，拂袖而去。
马车驶远，霍景域立刻拽过妹妹手腕：“他昨日赠玉今日赠谱，分明已起疑心！你怎还...”
“兄长。”霍锦反握住他紧绷的手指，声音压得极低，“他既出招，我们便接招。正好借他之口，坐实我只通粗浅奇技的名声。”
霍锦一怔。
霍锦目光投向远处灰蒙天际：“陛下病重，太子受困，三皇子频频动作。
将军府已成靶心，避无可避。”她指尖轻敲剑鞘，“不如以退为进，示弱于前，伺机于后。”
霍景域沉默良久，缓缓松开手：“你要如何？”
“他不是好奇么？”姜清鸢唇角微勾，“那便让他看个够。”
当日午后，将军府大小姐擅“奇技”的消息悄然传开。有人说她会使一套“禽兽戏”，模样滑稽；有人说她会“金针渡穴”，治法诡异；更有人信誓旦旦称亲眼见她用“铁鸟刨玉”，制出会发光的护身符。
流言传入三皇子府时，萧景渊正把玩一枚青铜齿轮——正是从霍锦院外捡到的“车床废料”。
“禽兽戏？铁鸟刨玉？”他轻笑出声，本王这老乡，倒是会遮掩。”
幕僚低语：“殿下何必费心试探？直接擒人...”
“你不懂。”萧景渊摩挲着齿轮上奇异的纹路，“她越是遮掩，越证明身上藏着大秘密。本王倒要看看，她能演到几时。”
他忽然起身：“备车，进宫。该给父皇喂药了。”
夜色沉浓，将军府书房灯火通明。
霍锦将三枚玉佩推至父兄面前：“此物可辟邪祟，遇险时会发烫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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