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裹着化不开的潮气，月城府码头的青石板被雨水浸得发亮，踩上去能听见“咯吱”的闷响。
陈福挑着一担新鲜的菱角，草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眼角却紧紧盯着不远处那座挂着“王记盐仓”牌匾的院落——院墙高丈余，墙头插着碎玻璃，门口守着两个腰佩弯刀的壮汉，正是江南盐商王万金的私盐仓。
他是天机阁江南分部的外围成员，原是码头的菱角商贩，上个月母亲得了急病，是回春堂的义诊医工用“奇药”救了命。
如今霍锦有令，让他潜入盐仓，拍下私印盐引的雕版图案，他攥着藏在菱角筐底的信号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信号器巴掌大，铜壳上刻着细小花纹，是霍小姐特意让人送来的，按三下就能发消息，比飞鸽快，还不怕被截。
“新来的？懂规矩吗？盐仓门口不许逗留！”守院的壮汉上前一步，刀鞘撞在腰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福连忙低下头，赔着笑：“官爷，俺是送菱角的，王老爷家的厨娘说要新鲜的，俺这就走，这就走。”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后退，余光却扫到盐仓侧门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杂役正端着泔水桶出来，桶沿还滴着油。
机会来了。陈福趁着壮汉转身的功夫，快步绕到侧门，等杂役进去的瞬间，像只猫似的溜了进去。
盐仓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咸腥味，混合着木头腐烂的气息，一排排盐袋堆得比人高，遮住了头顶的天光。他贴着盐袋往前走，手里的信号器指示灯亮着淡绿色的光，像颗小小的星子。
走到盐仓深处，果然看见一座木雕架，上面摆着三块半人高的梨木刻版——刻版上刻着清晰的“北凉户部盐引”字样，边框还雕着户部的印章图案，只是印章的笔画比官版粗了半分，仔细看能发现“户”字的竖钩少了一点，正是私印的破绽。
陈福屏住呼吸，从怀里掏出霍锦给的“拓印纸”——这纸浸过灵泉水，能快速拓下刻版图案，他将纸覆在刻版上，用手指轻轻按压，很快，完整的图案就拓了下来。刚把拓印纸叠好藏进怀里，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夹杂着王万金的声音：“雕版都看好了？明日就要给三皇子府送新印的盐引，别出岔子！”
陈福心里一紧，连忙躲到盐袋后面，掏出信号器，按动按钮——“·- ··· -·-- ··- ·· ·-.. ·-· ··· ·-· -·-- ···- ···- ···- ···- ···-”（已拓得雕版图案，盐仓内有私盐引千余张，明日送三皇子府）。
信号器的指示灯闪了三下，确认消息已发出，陈福才松了口气。
他悄悄挪到侧门，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像阵风似的溜了出去，回到码头时，衣摆已经被盐仓的潮气浸得发沉，却紧紧护着怀里的拓印纸。
与此同时，京城将军府的后院里，霍锦正盯着手里的信号器——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陈福传回的图案，她将图案铺在桌上，旁边摆着真正的官盐引拓本，两下对比，私印的破绽一目了然。
“果然是私刻的。”萧夜爵站在桌旁，手指点在“户”字的破绽上，语气凝重，“有了雕版图案，就能证明王万金私印盐引，可还不够——没有活人证，三皇子照样能推说不知情，把罪责都推给王万金。”
“人证……”霍锦皱起眉，想起陈福传回的消息里提过，王万金的总管李忠，跟着他做了十年私盐生意，肯定知道不少内情，“陈福说王万金明日要送盐引去三皇子府，李忠肯定会跟着去，或许能让陈福设法接触李忠，说服他指证王万金。”
“说服？”萧夜爵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现实，“李忠跟着王万金赚了不少钱，不会轻易反水。除非……抓住他的把柄，比如他私吞盐款，或者有家人在京城——天机阁能查到吗？”
霍锦立刻拿起信号器，给江南分部发消息：“查李忠的家人住址，是否有私吞盐款的证据，设法接触李忠，晓以利弊，若不从，便以证据相胁。”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陈福就传回了回应：“李忠的母亲在苏州城郊的破庙养病，他每月私吞盐款五十两，已拍下账本，明日会在送盐引的路上接触他。”
霍锦松了口气，将信号器放在桌上，抬头看向萧夜爵：“都安排好了，明日就能拿到人证。”
萧夜爵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心里泛起一丝心疼——她为了查盐引案，连着两夜没睡好，眼底都有了淡淡的青影。
他从袖里掏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小块羊脂玉，递了过去：“这玉能安神，你今晚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应对朝堂上的事。”
霍锦接过玉盒，指尖触到羊脂玉的温润，心里一暖——他总是这样，在她忙着做事的时候，悄悄记着她的需求。她点了点头：“你也一样，别太累了。”
夜色渐深，江南的雨还在下。陈福揣着李忠的账本，蹲在盐仓外的老槐树下，等着明日送盐引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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