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选择之日,定于三月十五。自那日教导礼仪的张嬷嬷过府表示满意后,通判府上下便进入了一种既紧张又期盼的倒计时状态。陈小姐的调理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林薇薇更加谨慎,每次过府,除了例行诊察和调整方剂,对玉容散的使用更是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连调和用的蜂蜜和花露都亲自查验。她深知,越是临近关键时刻,越容易出纰漏。
徐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对林薇薇的信任与倚重与日俱增,赏赐也越发丰厚,但言语间,偶尔流露出的对玉容散配方的探究之意,却也更加明显。林薇薇只作不知,以“因人而异,需随时调整”为由,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她与通判府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表面和谐紧密,内里却暗藏张力。
遴选前三天,林薇薇为陈小姐做了最后一次全面的诊察。此时的陈小姐,与一个多月前判若两人。面色红润莹洁,肤若凝脂,原本眉宇间那抹轻愁被一种沉静自信的光彩所取代,双眸明亮有神,举止间透着少女的活力与端庄。脉象和缓有力,显示其气血充盈,阴阳调和。连陈小姐自己揽镜自照时,眼中都充满了惊喜。
徐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喜极而泣,对林薇薇道:“林掌柜,大恩不言谢!玉儿能有今日,全赖掌柜妙手回春!待遴选过后,必有重谢!”
林薇薇谦逊道:“夫人言重了。是小姐自身根基好,晚辈不过顺势引导而已。明日便是大日子,小姐今晚需早些安歇,饮食清淡,保持心境平和即可。这玉容散,今晚敷用后,明日便无需再用了,以免面上残留药气,反为不美。” 她将最后一份精心调配的玉容散交给陈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春桃,再三叮嘱了用法。
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就绪,只待东风。
然而,就在遴选前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之际,“百草轩”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惊慌。值夜的老兵护院警觉地喝问,门外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压低了的女声:“是……是我,春桃!快开门,我有急事见林掌柜!”
林薇薇本就因心中有事睡得不安稳,闻声立刻披衣起身,让护院开门。只见春桃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泪痕,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林掌柜!不好了!小姐……小姐出事了!”
林薇薇心中猛地一沉,强自镇定扶起她:“春桃,别急,慢慢说,小姐怎么了?”
春桃抽噎着道:“今晚……今晚我按您的吩咐,给小姐用了玉容散……小姐睡下后,我……我也在外间榻上睡了……不知过了多久,被小姐的呻吟声惊醒……进去一看,小姐她……她满脸通红,起了好多密密麻麻的小疹子,又痒又痛……夫人已经请了府医,正在诊治……夫人让我悄悄来请您,说……说务必请您过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宛如五雷轰顶!林薇薇瞬间手脚冰凉。遴选前夜,突发疹子!这怎么可能?玉容散的配方她反复验证过,绝无刺激性,陈小姐也用了一个多月,从未有过不良反应!
“那玉容散,可还有剩余?装散的盒子呢?”林薇薇急问。
“散……散用完了……盒子,盒子我洗净收起来了……”春桃怯怯地道。
林薇薇心念电转,此事蹊跷至极!绝非偶然!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必须立刻去查看陈小姐的情况!
她立刻让石头去请吴老大夫(以防万一),自己则带上银针和常备的清热解毒药粉,跟着春桃,趁着夜色,匆匆赶往通判府。
通判府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徐夫人坐在陈小姐闺房外间,面色铁青,眼中满是血丝。陈小姐的哭声隐约从内室传来。府医刚诊完脉出来,摇头对徐夫人道:“夫人,小姐此症来得急骤,像是……像是接触了某些极烈的过敏之物,导致风热毒邪壅滞于面。老朽已开了清热疏风的方子,但……但这一时半会儿,疹子怕是难以消退,明日遴选……” 他未尽之语,众人皆明。
徐夫人看到林薇薇,眼神复杂,有期盼,更有质疑和愤怒,她强压着火气道:“林掌柜,你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儿用了你的玉容散,怎会变成这样?!”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迎上徐夫人的目光,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夫人,玉容散配方平和,小姐连用月余无恙,今夜突然出事,晚辈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务之急是先为小姐诊治,查明原因。请容晚辈先看看小姐。”
徐夫人见她临危不乱,且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林薇薇走进内室,只见陈小姐蒙着面纱,哭得双眼红肿,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也有零星红疹。她揭开面纱一角,只见原本光洁的脸颊上布满了鲜红色的丘疹,触之灼热,确实像是接触性皮炎或急性过敏。
林薇薇仔细查看疹子的形态、分布,又轻声询问春桃今晚敷面的细节,以及小姐睡前是否接触过其他东西。春桃赌咒发誓,一切皆按往常规矩,绝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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