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养心殿献上桑梨茶饮,稍稍缓解了皇帝的咳喘不适后,林薇薇在宫中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依旧被安置在静舍,行动受限,但待遇明显改善,饮食精细了许多,甚至连看守的目光也不再那般锐利逼人。温院判来过一次,只简短嘱咐她“静心研读,勿问外事”,但眉宇间那抹忧色似乎淡了些许。
然而,林薇薇心中明白,这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间歇。皇帝的一句“暂且留在静舍,听候传唤”,既是对她初步能力的认可,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她如今就像一件被检验过的工具,被放置在待命的位置,随时可能被再次使用,也随时可能因“不合用”而被弃置。太医署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并未因一次小小的茶饮而消散,反而更加复杂——好奇、审视、嫉妒、乃至隐晦的敌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她深知,若想在这深宫立足,仅靠一次取巧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真正展现出足以解决太医署难题的价值。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更深入、更准确地把握皇帝的病情。那日殿中隐约嗅到的一丝特殊甜腻气息,如同一个关键的线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必须主动出击,寻找更多线索。
她将精力完全投入到对皇帝病情的深研中。白日里,她以“熟悉宫廷用药习惯”为由,向负责静舍物资的太监请求查阅太医署常用的药材名录和部分公开的、不涉秘方的医案摘要(这些资料通常允许低阶医官学习)。请求被层层上报后,竟意外得到了孙院判的首肯。于是,她得以接触到大量太医署历年来的诊疗记录(当然是经过筛选的),尤其是关于虚劳咳嗽、痰饮宿疾的案例。
夜晚,静舍灯火长明。林薇薇伏案疾书,将白日所阅与《百草归真》中的理论相互印证,试图拼凑出皇帝病情的全貌。她从医案中发现,皇帝的咳喘病史长达十余年,初起于一次重风寒,后逐年加重,尤以秋冬和季节交替时为甚。太医署用药,早期多采用疏散风寒、宣肺平喘的方剂,如麻黄、桂枝、杏仁之类;中期则转向健脾化痰、温肺化饮,如二陈汤、苓甘五味姜辛汤的加减;近年来,则愈发侧重于温肾纳气、扶正固本,大量使用人参、黄芪、蛤蚧、熟地等补益之品。
用药思路的演变,清晰勾勒出病势的走向:由表及里,由肺及脾,由脾及肾,呈现出典型的“久病及肾”的虚损路径。这也解释了为何太医们如今束手束脚——虚损至此,补则易壅滞碍邪,攻则恐伤正致脱,进退维谷。
然而,林薇薇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缺少了关键的一环。那丝甜腻气息,以及皇帝虽虚惫却时而出现的颧红、口干、烦躁等象,是否暗示着在虚寒的本质下,还潜藏着某种“郁热”或“虚火”?这种寒热错杂的局面,往往最为棘手。
她想起《百草归真》中一段关于“真寒假热”、“虚阳浮越”的论述,提及某些沉疴痼疾,阳气虚极,不能固守于下,反而会上浮外越,表现出类似“上火”的假象。若误判为实热而用寒凉清泻,则如同雪上加霜,顷刻间便可导致阳气衰脱。
这个想法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若果真如此,那么太医署目前以温补为主的策略,方向是对的,但或许力度和配伍上,未能很好地引导那浮越的虚阳回归本位,反而使其郁而化热,加重了上焦的壅塞和不适?那丝甜腻气息,是否与这种虚火上炎、炼液为痰有关?
理论需要验证。 她需要更多关于皇帝当前具体症状的细节,尤其是舌象、脉象和二便情况,这些是判断寒热虚实的关键。但这些都是御前绝密,她根本无法直接获取。
机会来自一次看似偶然的“邂逅”。这日,林薇薇被允许在太监的陪同下,在静舍附近的小花园有限活动。她故意在一处种植着几株药用菊花的圃边停留,佯装欣赏,实则留意着来往之人。果然,不久后,一位身着七品医官服饰、面色略显苍白憔悴的年轻太医匆匆路过,正是那日在养心殿站在张太医身后、曾对她投以同情目光的那位。
林薇薇趁机上前,施了一礼,指着菊花请教道:“这位大人请留步。民女见这菊花品种似乎与南疆不同,可是太医署特用于清肝明目的‘杭白菊’?”
那年轻太医愣了一下,见是林薇薇,神色有些紧张,四下看了看,见无旁人,才低声道:“正是杭白菊。林娘子好眼力。” 他似乎不欲多留,便要离开。
林薇薇连忙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大人留步!民女并无他意,只是那日殿中,见陛下咳喘辛苦,心中不安。民女窃思,陛下久病,虚火上炎,或可佐以少量菊花清解,不知是否可行?又恐陛下脾胃虚寒,不受此物,故特请教大人。”
她这个问题,看似请教,实则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她注意到了“虚火”的可能,并试探太医署对此的认知。同时,也给了对方一个接话的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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