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安排了下，百里山才稍稍松了口气，让人准备热水。
她实在太累了，只想好好洗个澡，缓解一下疲惫。
沐浴过后，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让下人把整理妥当的阿十带过来。
阿十过来了，身上穿着一身下人的粗布衣裳。普通的料子和款式却很难压下他身上的自带的贵气。
他的皮肤依旧苍白，狭长的眸子里，明澈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紫冷光。
唇角含着纯真的笑意，可那薄薄的唇瓣，又给人一种凉薄的错觉。
抬手拂衣角的动作，垂眸时眼尾的弧度，甚至只是站在那里的姿态，都透着一种与粗布衣服格格不入的矜贵。让旁边的下人都显得黯淡无光。
若是不说话，光靠这身气质，就很容易猜测的出他不是普通人家长大的。
他眼神明明那么干净，可百里山看着他，却无端有种危险的感觉。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看，阿十还是那个天真懵懂的 “小孩”，正好奇地看着她。
是她有些草木皆兵了吗？
百里山看着阿十那张过分惹眼的脸，忽然灵机一动，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起眉笔和胭脂，对阿十招手。
“阿十，过来看着镜子，我给你化下妆。”
阿十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凑到镜子前，好奇地问：“干什么化妆呀？”
“你现在这样不好看。”
百里山故意板起脸，用哄小孩的语气哄到。
“姐姐喜欢美美的人，你化完妆就变好看了，姐姐就更喜欢阿十了。”
不管阿十是真傻还是装的，就算是装的，现在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演。
阿十一听 “姐姐更喜欢”，立刻喜笑颜开，乖乖地站在镜子前，任由百里山在他脸上摆弄。
百里山握着眉笔，细细地将他原本斜飞入鬓的眉尾描摹加粗，又往下压了压，画出两道略带丧气的倒八字眉。
又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点了密密麻麻的小雀斑，随后用胭脂在他鼻头扑了扑，鼻子瞬间像是被撸了几百次鼻涕一样，那种矜贵的气质立刻消散了大半。
百里山后退一步，看着变得平庸许多的阿十，满意地点点头。
“以后只要出门，你都要自己画成这样，知道吗？”
阿十盯着镜子，认真地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两下，乖乖点头：“知道啦！”
百里山的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凤月宫的人显然认识她的模样，若是不做些掩饰，走到哪里都可能被认出来。
她咬了咬牙，拿起剪刀，对着镜子 “咔嚓咔嚓” 修剪额发，将刘海剪到眉毛以下，几乎遮住半只眼睛。
又蘸了点墨汁，在唇角上方点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最后换上一身宽大的青色男子长衫。
镜中的少女瞬间变成了一个眉眼低垂、略带怯懦的少年郎。
阿十凑过来看，皱着眉头，纠结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姐姐……化的 不好看。”
百里山没理会他的吐槽，让下人给阿十收拾了一个装着衣物食品和银钱的包袱。
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大餐，刚放下碗筷，阎五就来报。
“百里娘子，农家小院已经租好了，在城西的巷子里，很隐蔽。”
百里山本想着让阎五送阿十过去，但看阿十紧拽她胳膊的手，百里山也怕阿十路上闹，平白给阎五再增加工作量。
本来阎五也只是帮忙，她用起来总觉得亏欠。
于是百里山决定送阿十最后一程。
几人从庄园后门悄悄出去，坐了马车跟着阎五往城西去。
阿十虽然心智像个孩子，却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路上紧紧攥着百里山的袖子，指节都泛白了。
到了农家小院门口，阎五刚推开院门，阿十突然一把抱住百里山的腿，死活不肯进去。
“姐姐不要丢我！我会很乖的！”
他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说着竟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我不走！我要跟着姐姐！”
百里山又气又无奈，这么大的个子，却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哭闹，幸好这小院地处偏僻，周围没什么人家，否则非引来围观不可。
她蹲下身，想把阿十拉起来，可他却抱得更紧了，脚不停扑腾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哭嚎。
“姐姐不丢我，我听话……”
看着阿十这副毫无顾忌的，眼泪鼻涕横流的模样，百里山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了。
若是装的，能做到这么 “不要脸”，也实在太离谱了。
一旁的阎五原本对阿十还有些戒备，见他这么一闹，反倒松了口气。
两人跟阿十在小院门口折腾了许久，阿十就跟难按的年猪一样，任两人如何都拖不进小院去。
最后阎五都有点放弃了，劝百里山道：“百里娘子，庄园那么大，也不差养一个人的口粮。既然有钱给他租院子请人照顾，要不要带回去养着？”
百里山心里一动，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她和庄园就像和尚与庙，凤月宫的人既然能找到雪峰山，自然也知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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